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4-22 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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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2-06-18 07:57
【西之亚斯蓝·中原领域上空】
此刻已经日正当午,太阳早就穿破云层,悬挂在头顶的上方,光线和温度都比清晨时分来得剧烈得多。但其实无所谓是否穿破云层,因为此刻麒零一行人,正飞行在云层之上。无数的云朵迎面朝他们涌来,看起来惊悚万分,但实际上,却只是如同一缕薄纱拂面而过一样,只在脸上留下丝丝冰凉的触觉。当穿越一朵巨大而厚重的云朵时感觉像是下了一场大雾。周围已是片空灵的纯白,若即若离,伴随着天空中气流嘶嘶的声音,让人感觉格外的不真实。
麒零*着苍雪之牙脖颈处柔软而细密的短毛,他最喜欢麒零揉它这个位置,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微微的眯起眼,喉咙里傻乎乎的哼哼着,拥有帝王之姿的双翼雄狮,就变得仿佛金毛猎犬一样温驯傻气。而此刻放在自己腰上的一双手,北风吹得有点发红。麒零转过身,冲着坐在自己身后的天束幽花,认真的问:“你冷不冷?
“不冷。”低低的声音带着少女独有的清脆和娇羞。麒零看不到身后幽花的表情,他轻轻的笑着点了点头,依然拉过自己厚重袍子的一角,轻轻的把天束幽花的手包裹起来。
此刻,如果麒零能够回过头的话,一定能看到天束幽花满脸通红的表情。她的目光里闪烁着一种少女的期盼。鼻尖上传来的气味,除了冬日辽阔天空中的清冽气息之外,还有来自几寸距离以外的麒零的气息,他耳后脖颈位置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发出若有若无的少年暖香,尽管被风吹散井无垠的苍穹,依然能够捕捉到稀薄的残留。那是一种类似被阳光烫晒的沙子的气息。“他闻起来像盐。”天束幽花被自己心里的这个念头弄的思绪起伏,心脏仿佛快要从胸口跃出来了。
飞在苍雪之牙身旁的,是鬼山莲泉的巨大魂兽闇翅,在如此近距离看来,它体态实在巨大的让人有些害怕,它扇动着巨大的白色羽翼,看起来如同一只飞翔在巨大雪雕旁边的小小鸽子。
闇翅的后背上,坐着莲泉以及他背后依然无法使用任何魂力的神音。本来在出发是时候,鬼山莲泉让天束幽花和自己坐在一起。莲泉是出于想要保护她的想法,毕竟自己和她之间,存在着那道残酷的“永生契约”,从某个意义上说,保护她也就是保护自己。但是天束幽花冷哼了两声,“谁要和你一起。”然后转身朝麒零走去,“麒零,我和你坐。”鬼山莲泉无奈的笑了笑,眉宇间有一种疲倦。她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朝神音伸出手,“那你和我一起吧,正好你没办法使用魂力,高空飞行对于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我用锁链将你固定在闇翅的后背上,这样就没问题了。”神音点点头,艰难的爬上了闇翅高大的后背。对于她这个曾经呼风唤雨的杀戮使徒而言,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连这样一点高度都如此费劲。当然,她更没有想到的是,不久前,曾经被自己追杀得奄奄一息的鬼山莲泉,此刻,竟然成了保护自己的人。
也许这个世界上,冥冥之中,自有属于它的一套运行法则。缘分也好,羁绊也罢,甚至属于魂术世界独一无二的“灵犀”,都笼罩在属于命运的轨迹里。
而阿克琉克更不用说了。他完全不需要骑乘任何一匹魂兽,在天空里自由来去,仿佛风之子一样,身影飘忽不定,一会儿遥遥地在前方天际线处等待着他们跟上来,一转眼又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提醒着他们路线。他的身影速度极其迅捷,来回之间只剩下残影不时地穿梭天际。鬼山莲泉低下头,转过身轻轻地对身后的神音说了几句什么,神音面色看起来很凝重,她沉思了一会儿,前探过身子,趴在鬼山莲泉耳边,小声回答了几句。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啊?”阿克琉克的身影突然“倏——”的一下出现在闇翅的后背上,他轻盈地单脚悬空站立,另一条腿轻轻弯曲着,动作看起来潇洒而又惬意,他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托着在天空里随着闇翅的速度朝前平移着。
“我们在说,”鬼山莲泉看着阿克琉克,停了停,嘴角露出个微笑,“你背着那么大一个棺材,不累么?”
阿克琉克定定地望着鬼山莲泉,仿佛她的脸上开出了一朵花,看了半天,他才斜斜地咧嘴一笑,“我可是堂堂风源使徒,七尺男儿,可不像你们弱女子。”
“我前面这个弱女子,可不是使徒,她现在可是三身王爵哦。”神音接过话,抬起手掩着嘴忍不住笑道。也许是习惯了她冰雪笼罩在脸上的杀戮气息,第一次看到微笑的神音,阿克琉克也忍不住被她的笑容感染了。就连飞在身边的麒零,也忍不住从远处转过头来。
阿克琉克歪着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神音莲泉,然后转头朝前面掠去。巨大的棺材依然背在他结实的后背上,远远看去,仿佛一把巨大的黑木剑鞘。他仿佛慢动作般漫步在前方遥远的天际线上,白云在他脚下翻涌仿佛海边的白色浪花,剧烈的光线将他的背影,剪出一种仿佛末世武士般的悲壮感来。
几个小时前,他们从格兰尔特城郊的森林里出发,令大家意外的是,阿克琉克并没有选择去雷恩的路线。尽管雷恩是离格兰尔特最近的大都市。阿克琉克选择的路线,是一路向北。
“我们现在开始,一路往东北方向飞,我们的目的地是约瑟芬塔城。”他站在苍雪之牙的边上,伸出手摸摸它浓密的颈毛,仿佛顽皮少年在逗弄着大狗。“然后从那里,出边境,入因德。”
“出境需要通关文书,否则,你也知道,对于王爵使徒来说,在没有得到通关文书的情况下进入异国领域,意味着什么。”无数汹涌的白光从鬼山莲泉的爵印里呼啸而出,她的话音刚落,巨大的闇翅就在她的身后显影而出,它嘹亮的鸣叫震动着头顶的树冠,在森林头顶连绵的树冠之海上扩散出一波海浪般的涟漪来。
“到了那里,我自然有办法。”阿克琉克坏笑着冲四个人眨了眨眼睛,“你们放心。”
【西之亚斯蓝·古磨镇郊外】
静谧的树林,此刻笼罩在一片暖冬薄暮的余晖里。树木并不茂密,也不高大,看得出是一片年轻的近郊森林。森林中间有一条不算宽敞但还算平整的道路,路面看得出有马车轧过后留下的车轮痕迹。对于人口并不稠密的小镇来说,这条路也算得上交通要道了。
路边一个红木搭建的驿站,此刻正从窗口弥漫出浓郁的饭菜香味来。店主站在临路面的窗台上,弯着腰修理着窗棂上松掉的木楔子。
那阵突然的强风,就是这个时候卷动而来的。
店主回过头,就被无数交错卷动的白色光芒花了眼。等到视觉渐渐恢复后,五个一看就气质不凡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驿站门口,此刻,挂在大门上的那面刻着“古磨镇近郊驿站”的木头招牌,被风吹得来回摇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带着一副看起来非常精致的麂皮手套,他面带着少年顽劣的表情,用一种怪里怪气的步伐,朝自己走过来,看起来极不协调,仿佛刚刚学会走路似的,他的嗓门倒是很洪亮浑厚,听上去血气十足,“老爷爷,我们住店!”
“你个毛头小崽子,管谁叫老爷爷?”店主噌的一声从窗台上跳下来,气呼呼地吹着自己下巴上一撮胡子,涨红了脸,“我今年才四十一!”
“大哥。我弟弟不懂事,你别怪他。我们干了老云的路了,可能今晚就在你这个驿站投宿了。麻烦您帮我们准备几个房间吧。”鬼山莲泉站在远处,柔声说着。他精致的面容上带着甜美的微笑,在一片暖橙色的夕阳里看起来格外动人。
果然,店主呵呵笑着,拍了拍胸膛,“没问题。”转过头瞪了阿克琉克一眼,“你看看你姐姐,多有礼貌!”
阿克琉克回过头,朝鬼山莲泉歪着嘴翻了个白眼。
“我这里有两间客房,两个男孩子住一间,三个女孩子就要辛苦一点挤一下了。我帮你们加一张床。我叫克罗姆,你们有啥事就叫我。我这个点小。店主店伙计厨师,都是我。”克罗姆一边说着,一边绕回窗户后面的柜台,翻着手里的记账簿,“果然只剩两间了,我没记错。”他走出来,看了看几个人,说:“你们没行李啊你们?”
天束幽花走过去,斜着身子朝大门里面的驿站看了看,显然,他对里面狭窄的空间和简陋的木头桌椅并不满意,“克罗姆,你在单独帮我准备一间房间,我可不想和这两个女的挤在一起。”
“就只有两间房间了,挪不出。”克罗姆招呼着几个人往里面走u,“我这里小,一共就五间房,另外三间住着人呢。”
“那就把这些人赶走啊。”天束幽花理所当然的说道。
“嘿!”克罗姆的脸沉了下来,“小姑娘,你年纪不大,口气道挺大的。多余的房间没有,爱挤不挤!”显然,克罗姆也是个脾气火爆的大叔。
“你知道我是谁?”天束幽花一个箭步往前,身影闪动之间,她整个人已经掠到克罗姆面前,她迅速往前探出的手上,闪电般的凝固出一把锋利的冰刃,咔嚓咔嚓的结冰声在她五指见作响。“幽花你住手!”麒零急忙呵斥,然而她的动作太快,眼看着就已经快要送到克罗姆面前了。
这时,当那闪着寒光的冰刃几乎快要贴近克罗姆时,他手上的冰刃就哗啦啦碎掉了。天束幽花错愕地转过头,望着麒零。麒零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呆住了,他愣愣地说:“……不、不是我。”
天束幽花的脸上笼罩着一层羞愤的红晕,他的目光在鬼山莲泉和阿克琉克的脸上来回移动着,甚至她连此刻魂力被封印的神音也没有放过,但三个人此刻都是一脸事不关己的笑容,笑容里隐隐带着一丝看热闹的轻蔑。天束幽花跺了跺脚,愤然朝大门走去。
“好啦好啦,大叔不好意思,我妹妹啊从小娇生惯养……”阿克琉克觍着一张脸,坏笑着跑过去搂过吓得脸色发白、还没回过神来的克罗姆大叔的肩膀,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边走。
“你看到他如何出手的了么?”鬼山莲泉看着阿克琉克消失在大门后的背影,轻轻地侧过头,对着身边的神音说着。
“他的速度很快。而且动作幅度非常小。几乎只有一个瞬间。”神音点点头,她和莲泉并列站在黄昏的树影里,看起来妩媚而又动人。如果是普通的男人路过这里,一定会被她们两个的美丽容貌吸引得目不转睛。
“你们快进来啊。”走在前面,已经快要跨进门的麒零,转过身招呼她们两个。
“你先进去,我们马上来。”鬼山莲泉冲着麒零挥手示意,然后她转过身,继续低声对神音说:“你看到那个瞬间了么?”
“说来正巧,因为一直以来,我发现阿克琉克都是带着那副麂皮手套的,一路上,我几乎都没有看他摘下来过。所以,我有意无意,就会偷偷注意他那双手。而刚刚,天束幽花的冰刃就是被他手指上旋动出的风刃击碎的。因为阿克琉克并不是水源的人,所以,他不可能操纵天束幽花手上的冰体,但是,他的手指动作幅度极其细微,如果不是我正巧在注意他的手,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动作,他看起来和我们两个人一样,完全是静立不动的,而且从刚刚感应到的魂力波动而言,空气里几乎只有幽花的魂力,阿克琉克的魂力仿佛气若游丝,难以捕捉……”
“也就是说,”鬼山莲泉吸了口气,缓慢地说,“他用几乎弱不可辨的一丝魂力,就击溃了天束幽花三成的魂力凝聚而成的冰刃?”
“所以我其实在怀疑,他的那副手套有问题。”神音将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若不可闻,“有可能,他的手套就是他的魂器,能够强化他发动的每一丝魂力,让他的所有魂术力量成倍增加。”
“但我和你想的正好相反……”鬼山莲泉目光闪动着,“我反倒怀疑,他的那副手套,是为了约束他的魂力,抑制他体内那难以估计的力量,让他的每一次发动,都能够处于被控制的范围,而不至于造成无法挽回的毁灭性的伤害。”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神音抬起头,望着比自己稍稍高半个头的莲泉,她的侧脸看起来仿佛冰川山顶的雪线般清冷秀丽。
“在他修复我的魂路的时候,他摘下了这副手套。在他摘下手套的一瞬间,从他双手上释放出来的魂力呈几何倍数般的增长。他在修复我的魂路的时候,那双修长而又完美无瑕的手所作出来的动作,其精妙准确程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你也知道,我们体内的魂路有多复杂,仿佛毛细血管或者神经末梢般的密度一样,种植在我们的身体里,然而,他的手指可以精巧到修复其中最细微的断裂。他借由十指所操纵魂力的精准程度,在我所有见识过的王爵里,没有人可以比他更厉害。”
神音脸上的表情将她内心的震撼清晰地写在她的脸上。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是的,比幽冥更厉害。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的话。我和幽冥交过手。所以我很清楚。幽冥的魂力是霸道的,汹涌的,仿佛海啸一样可以摧毁一切,然而,阿克琉克的魂力却是精准的,仿佛扎进穴位的银针一般丝毫不差,丝丝缕缕,连绵不绝,却又毫无破绽。这种操纵魂力的方式,让我想到一个人。”
“吉尔……伽美什……”*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传说中的亚斯兰历史上出现过的,最强的一度王爵。你想说的,是他么?”
“对,他们使用魂力的方式异曲同工,就算只有一丝的魂力,他们也能将这仅有的力量,叹为观止的能级。”
“不过你这样说的话,我倒想起来一件事情……”神音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袍子,显然,随着落日西山,空气温度渐渐下降了。稀薄的暮色渐渐被四下涌起的黑暗渗透着。驿站的门廊上悬挂着的铜灯,也点亮了,跃动的火光正好落在她的眸子里,“之前在桥下时,你还记得特蕾娅让幽冥使用他的魂器死灵镜面么?我太了解他的这面魂器的威力了,但是当时,投影出来的死灵,也只有麒零幽花以及我们俩,一共四个。阿克琉克并没有投影成功。只要本体的魂力低于使用者,那么死灵镜面都能百分之百地发动投影,可见,阿克琉克的魂力远在幽冥之上,你这样说起来,我也认同你的看法。他的手套,其实是在压抑和束缚他的魂力。”
莲泉不置可否,轻声说:“但他不是说他提前逃出特蕾娅用冰墙制造的密闭空间了么?”
“他的话,你觉得可以全信么?”神音反问道。
“先进去再说吧。”莲泉轻轻叹了口气,正准备朝里走,被神音叫住了。
“莲泉。”
“嗯?”莲泉回过头,神音站在一片树影暮色里,看起来远比她平时显得娇小脆弱。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杀戮使徒时的那种骄傲的美艳与腥甜的戾气,她此刻身体里感受不到任何魂力的气息,她看起来就像是这个小镇上最平凡的少女。
“你不恨我?”神音拢了拢被晚风吹得贴在脸颊的头发,她的神情看起来和山林间的暮色一样疲惫,“你的哥哥鬼山缝魂死在我和幽冥的手里,就连你自己,也曾经差点死在我手里……你不想报仇?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啊。”
“我不恨你。”莲泉没有回头,她缓慢地朝驿站门口走去,“我谁都不恨。我现在只想活下去。”
“这是什么?这种东西怎么能带进店里啊!你别开玩笑了!”克罗姆被眼前这口漆黑的棺材吓坏了,他的脸又一次仿佛猪肝般涨得通红,“快拿出
去!我还做生意呢,太晦气了!”
“你故意的?”阿克琉克转过头,眯起眼睛瞪麒零。
“大哥,我哪知道你把这口棺材摆在你后面啊?而且,是你让他*的好吗?!我只是从你背后路过,我怎么知道会把它装倒?”麒零大咧咧地拉开桌边的一条凳子,坐下来,摊着手,一脸“不关我事”的表情。
阿克琉克只得转回头,望着店主克罗姆,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说:“我的名字叫阿克琉克,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我是从因德帝国来的,远道就是客嘛大叔,而且我在风源可是有头有脸的人,不信你就去打听打听……这个‘东西’,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宝物啊!”
“我管你是‘阿哥六哥’,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懒得问谁打听,我们这种小城镇,都是本地人。你别和我胡闹了,快点拿出去!”
于是之后的一刻钟,阿克琉克一手扶着棺材,一手扶着柜台,苦口婆心的和克罗姆讨价还价,中间时不时的飘出一两句匪夷所思的对话: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装饰品嘛,比如书柜什么的。这木料很有光泽,看起来多美观呀,是吧?”
“大叔,帮个忙好吗?我妈前生唯一留给我的传家宝就是这个棺材了,我妈嘱咐我要随身携带啊!”
“好吧,我承认,我刚刚一直在撒谎,其实这个是我的衣柜。”
……
麒零和幽花,以及刚刚走进来的莲泉和神音,看着阿克琉克死缠烂打的样子,额头上都忍不住冒汗。最终,阿克琉克气鼓鼓的扛起那口巨大的棺材,重新走回来,他把棺材朝地上一放,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深呼吸一口气,说:“他说,我要是一定要带着这个棺材,那我就去睡驿站后屋的柴房。”
“那太好了,你的床正好让给我!”天束幽花的喜悦直接写到了脸上,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了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里隐藏的含义,赶紧又补充道,“我是说……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要和麒零睡……我只是……我只是……”她的脸在大堂敞亮的灯光下,仿佛熟透的苹果。她如此害羞的表情,让坐在旁边的麒零,也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而结束这个尴尬局面的,是一阵敲门的声音。
所有人都忍不住抬起头,朝门外望去,然而大家发现,驿站的大门敞开着,而且门外空无一人,门廊的灯将大路照得很亮,门外是已经被夜色笼罩后的空旷。
敲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凝结到了阿克琉克手扶着的,竖立在地上的那口棺材。
声音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此刻,再一次响起了很轻很轻,像是拍打扰别人,但无法被忽视的,笃、笃、笃。
——是很后来了,再有一次闲下来聊天的时候,莲泉才告诉我,当那天,阿克琉克将棺材盖打开之后,我大概有好几分钟的时间,仿佛是灵魂消失了一样,一动不动。说一动不动也不完全,因为她告诉我说,我一直在哭,我因为大口呼吸而在喉咙里发出的呜呜声,听起来像一头迷路的狼,焦躁而又害怕。她说我双眼通红,连脖子锁骨都泛起一大片红红的血丝。但我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没有办法不哭。
——我看见那张面容,虚弱的出现在我面前,他冰雪般的容颜,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白皙的皮肤仿佛是昨夜悄然无声出现在窗棂上的新雪,透着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空灵,他静静地闭着眼睛,柔软而浓密的睫毛随着他吃力的呼吸颤抖着。他伸出手扶着棺材的边缘,头轻轻的靠在边上。他看起来很痛苦,却又很平静。
——我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见他了。我抱着他的膝盖哭泣的时候,其实我感觉我自己是在大笑。只是我的眼泪让我的表情看起来狼狈而又可怜。但我不在乎。
——我对莲泉说,此生还能再见到银尘,其他还有什么值得在乎呢?
【西之亚斯蓝·古磨镇驿站后屋旷野】
阿克琉克扛着那口空下来的棺材,来到驿站后门的柴房。他把棺材放在门边那口石磨旁边,静静的站了会儿,看不出他的表情,也无从猜测他的思绪。月亮已经渐渐升上来了,从森林边缘探出头来,将皎洁的白色光芒涂抹在屋后空旷的草地上。草地远处是一条缓慢流淌的小溪。溪水潺潺无声,只有跃动的粼光涌动着,衬得这片郊外的旷野更加静谧。
阿克琉克转过身,朝前堂走去。走了两步,发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站在溪边的莲泉。她仰着头,目光的方向,是麒零的窗户。此刻,那扇窗户透出暖*的光芒,仿佛漆黑夜里一个发光的茧。看起来温馨得让人想要哽咽。
“你是不是想起你哥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莲泉从沉思里惊醒,阿克琉克站在自己身后,他裹着一件黑色的长披风。看起来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莲泉收回目光,看向身后的阿克琉克。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遥远的淡然笑靥,像是大雨滂沱里的远山天际,有种难以猜测的模糊。
“我听天束幽花提起的。”她轻声说,低沉磁性的声音像是被夜色浸润了一般。
鬼山莲泉重新抬起头,望向那扇发光的窗户,“麒零还在那上面吧?”
“嗯。”阿克琉克点点头,“他的情绪还是很激动,我刚刚过去看他。他说让我不要打扰他。”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鬼山莲泉听不见的叹息。“如果我也能再见到自己的王爵,我想我可能比他还激动。同让作为使徒的你,应该能够理解属于我们独一无二的‘灵犀’吧?如果有一天,你的王爵法夜,是叫法夜吧?如果他重新复活,你难道不会欣喜若狂么?”
莲泉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仿佛一片丢进黑色大海的石子。她转头看向阿克琉克,他沉默地望着楼上发出*光芒的窗口,没有说话,他侧脸缓慢的被夜色蚕食着。
“我不认为那是他的王爵银尘。”过了很久,阿克琉克轻声说道。
“什么?”鬼山莲泉转过头,望着他,但是脸上却没有太吃惊的表情。
“不用装做那么吃惊,你心里很清楚,你和我想的一样。棺材里的这个人,并不是你们所说的银尘。”阿克琉克仿佛看穿一切般,不屑地笑着。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接受到的命令,是来水源的帝都格兰尔特寻找一个人,他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身体没有任何属性,也没有魂路,更没有魂力,它就像是一个没有装载任何物体的空容器。但同时,水源对这个人,却是非常宝贝,看管严密的。虽然我现在我还不能确定我是否完成了我的任务,偷到了我该偷的东西,但是我能确定,这个棺材里的人,一定不是麒零的王爵。否则他怎么可能完全没有魂力?当然,我等下会进去进一步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有一些特征如果能够得到确认的话,我应该会更清楚。”阿克琉克笑着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鬼山莲泉思考了一下,说:“好”
“不过在这之前,”阿克琉克突然停下脚步,说,“你能不能再施展一下你的新天赋,雪妖的闪光?”
“为什么?”鬼山莲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因为我觉得你的新天赋有问题。”阿克琉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莲泉的心一沉。
“我现在说不清楚,你先施展,我再看一遍,应该就可以告诉你。”阿克琉克脸上依然是那种深不可测的微笑,邪邪的,散发着勾人的魅力。
莲泉沉默了片刻,随即瞳孔一紧,脖子上几缕金*的纹路瞬间光芒隐现,发出“嗡嗡——”的弦音。周围的空气里无数密密麻麻冰块凝结时的碎裂声响,声音越来越大,而周围的场景飞快地变成一片浑浊的白色,几秒钟之后,脚底的草地已经变成了一片齐脚踝的积雪,周围的树木都被厚实的冰雪包裹了起来。不远处的溪流也仿佛下过暴雨似的,水面明显涨起,水流速度变得湍急起来。
“哈,原来是这样。”阿克琉克轻轻拍了拍手,看起来松了口气的样子。他朝莲泉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离她很近。近到莲泉虽然没有抬头,但依然能够闻到他传来的呼吸气味。他的身体萦绕着一种冷清的香味,让人想起冬季湛蓝的苍穹。他慢慢地摘下一只手套,他那修长白皙,仿佛玉石雕琢而成的五指暴露在空气里,他轻轻地将拇指和食指,放在莲泉脖子后方的某个位置上,轻轻捏着空气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往上小心地一挑,几缕发亮的金*丝线从莲泉的皮肤表面,被扯起来,仿佛梳理着绞成一团丝线一样。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耐心而平静。
“好了。”他手指将那几缕他重新编织过的金*线,轻轻地按进莲泉脖子后面的皮肤,他抬起那双精致无暇的手,在空气里巧妙地做了个手势,瞬间汹涌而来的飓风让莲泉睁不开眼睛。等到耳边啸叫着的气流声消失于夜色,周围重归静谧时,莲泉才再一次睁开了眼,她发现,周围方圆一里之内,刚刚厚厚的积雪,此刻已经被吹得不见了踪影,脚下又重新变成了冬日里枯萎的草地,不远处的溪流,依然缓慢而无声的潺动着。
“你再发动【雪妖的闪光】看看。”阿克琉克微笑着望着自己,一边说,一边重新将他的手套戴上。
莲泉瞳孔一紧,风雪再次涌来,然而这一次,还没有等莲泉反应过来,周围已经变成冰天雪地了。
“快了那么多……“莲泉心里忍不住惊讶起来。
“我就说嘛。”阿克琉克拍拍手,看起来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出得意洋洋的恶作剧的男孩儿般挑着眉毛,“修复你的魂路的时候,脖子后方有几条没梳理清楚,所以,之前你发动天赋的时候,才会这么慢。现在好了,快了很多。不过这个速度还可以更快,当你习惯你的天赋之后,应该能够达到,和它的名字媲美般的迅捷……”
“与他的名字媲美?”莲泉低头想了想,“你是指……闪光?”
“对,听名字就知道是这个意思嘛,只需要一个闪光的瞬间,天赋的发动就完成了。”阿克琉克背着双手,脸上看起来是羡慕的表情,“真嫉妒你们水源的人啊,你们的天赋大多数都是不需要吟唱飞人,不像我们,我们风爵们的天赋,大多数都是需要吟唱的啊。”
“吟唱?”莲泉不懂。
“对,吟唱,就是指发动天赋的时间并不是即时的,有些罕见的天赋,从发动到完成,甚至需要数分钟的时间,不像你们的天赋,是即刻生效的。但是相应的,一旦这些天赋发动完成,它所具有的能量级数,也远远超越大多数不需吟唱的天赋效果。”阿克琉克一边叹气,一边说着。
“那你的天赋呢,需要吟唱么?”莲泉漫不经心地追问了一句。
“唱啊,唱老半天呢,”阿克琉克叹息着,“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歌唱家。”
“那你的天赋到底是什么?是修复魂路么?说以你才说你是个医生?”
“那可不是,修复魂路只是我的一个技能,不是天赋。就像很多魂术师擅长剑术,或者擅长复杂体术能够做出各种复杂的动作和技巧一样,我擅长修补魂路的破损。”阿克琉克歪着头,仿佛在说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似的,表情看起来格外认真,“至于我的天赋嘛……还是不要说得好。说出来,怕吓着别人。”
鬼山莲泉知道他不会再透露更多了,于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突然想起什么,于是问道:“你修复了我的魂路,又教我提高发动天赋的方法和技巧,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不是和麒零约好了么,他随我回风津道,我就治好你和神音。”
“就这么简单?”莲泉的表情看起来并不相信。
“不然呢?”阿克琉克回过头,皱着眉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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