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不知能否在街头,遇见那个我爱的她?
(1)她是谁?
别号“花蕊夫人”
传闻中,那个她,自打进入后蜀后宫,便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独享专宠22年。
传闻中,那个她,在前任丈夫后蜀皇帝孟昶被宋太祖赵匡胤杀死后,似乎没有犹豫便从了后者,再次为妃。
被苏轼形容为“冰肌玉骨”的这个她,在世人眼中,生活奢靡红颜祸水。
那个她,因其“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的模样,别号“花蕊夫人”。
我爱这样的那个她。
有才华有美貌
自古才华和美貌,就像水火一样,在女子身上总是互不相容,很难同时存在。
“花自飘零水自流”的李清照,“未若柳絮因风起”的谢道韫,绝算不上面容姣好;那个艳帐高支的鱼玄机,那个设计桃红诗签的薛涛,绝算不上才华横溢。
但是这个出生在成都都江堰的花蕊夫人,却在拥有风姿秀逸的同时,又极擅吟咏,精通音律,《全唐诗》竟收录了她一百多首诗词。
如此的她,引得孟昶以楠木为柱,沉香做栋,珊瑚镶窗,美玉嵌户,为她修筑无与伦比的琼楼玉宇。
我爱人生赢家的她。
小女人的情怀
比起那些在男人当权时代,依然能呼风唤雨、被史书大书特书的传奇女子,花蕊夫人的一生黯淡了许多。
同为后宫佳丽的她,没有像窦太后那样力挽狂澜的手腕,不具备武则天那样杀伐决断的气魄,更没有王昭君那样舍生取义的伟大。
她却喜欢披金戴银,热爱美食佳肴,沉醉在锦瑟年华。
她的代表作《花蕊夫人宫词》便不同于历来的哀怨后宫诗词,大部分描绘的都是那些“彻宵闻奏管弦声”、“管弦声急满龙池”长夜欢宴的后宫盛况。
我爱如此真实的她。
(2)我爱这样的她
绰约高洁的她
和陈凯歌《妖猫传》里的杨玉环一样,花蕊夫人也是繁华盛世、国富民安的象征。
可是,面对国破家亡,夫离子散,活下远比死去更需要极大极强的勇气。
于是,当过了极乐之宴的大唐终归衰败,世间最美好的杨玉环带着大唐荣耀,还有不甘的心死去。
伴随其的香消玉殒,一道从历史舞台隐去的,还有见证过“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长安。
然而,看似娇弱的花蕊夫人,在亡国时刻,与杨玉环做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即使,那些十四万后蜀官兵在“黄袍加身”的宋太祖赵匡胤率领的大军面前,均置故国于不顾,纷纷临阵脱逃。
即使,她的身后不再是“水殿风来暗香满”的洞天福地,不再是“十字水中分岛屿,数重画外见楼台”的神仙之境。
她也要等待一个机会,绽放另一个她。
掷地有声的她
被宋太祖灭国后,后蜀皇族孟姓以及妻妾子嗣,全数被押解至开封。
自然,花蕊夫人也在其中,从奢华宫殿跌入黑暗地牢。
传闻都说,当宋太祖向身陷囹圄的她抛出“贵妃”橄榄枝时,她会立刻乖顺地屈从,以笑侍君主,换取更多恩宠。
但当把她视作战利品的宋太祖,想让她赋诗一首来表达被其宠幸的喜悦时,原本似弱柳扶风的她,强忍住还在眼眶中打转的盈盈泪波。
不同于以往的另一个她轻启朱唇,将郁结于胸的悲愤吟诵而出,成就了那首名垂千古的《述国亡诗》: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这短短十几日,花蕊夫人就将视野从小我享乐的局限放大了家国情怀,文风也变得犀利血性,诗句中竟带着铮铮铁骨,有种恨不能亲自策马扬鞭,拼战沙场的气度。
另一个她绽放得如此绚丽夺目。
忠贞不二的她
传闻中,花蕊夫人最终还是成为了宋太祖的后宫嫔妃。
也是,在那个年代,女子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卑微卑贱,哪有权利选择。
这样的结局,似乎可以理解。
可她还写下了“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这样悲悲戚戚,缅怀故国故人的诗句。
甚至还有传闻说,她将孟昶的画像悬挂于宫中,日日祭拜。
如此前后矛盾,她真的成了宋太祖的妃子了吗?
正史没有记载,野史有多重版本,众说纷纭,未有定论。
只至年轮转了又转,转到了1953年,在成都边界发现了后蜀的墓葬。
历史的真相就藏在那深幽的地底下:
孟昶和她就那样头靠着头,相依偎着,在无声黑暗中度过了千年孤寂。
她也许从未与他长久分离。
两个她终于在史实面前合二为一。
(3)我在成都遇见她
那些芙蓉花
花蕊夫人的故乡成都,这座几千年“不为天下改”名的城市,用最独一无二的方式来纪念——成都别名“芙蓉城”,市花“芙蓉花”。
只因,“芙蓉”是她最爱之花。
在千年前的二月十五“花朝”,前来观赏百花盛宴的花蕊夫人,从百花之中发现了芙蓉。
那宛若天上彩云滚滚而来的景色让她惊喜不已。
从此,满城尽种芙蓉花,四十里花开如锦绣。
这座城市不曾消失,不曾低落,一直用繁花似锦、青山隐隐、绿水悠悠、不缓不急的悠闲生活,继续着千年前被她用明丽轻快诗句记录下来的日常。
如今,生活在这里的女子,依然能享受与她一般的纯真乐趣,“(在)三月樱乍熟时,(与)内人相引看红枝,回头(向他)索取黄金弹(弓),绕(着)树藏(着)身打雀儿”。
那些世间人
与她同饮一江水,共赏芙蓉花的巴蜀女子,将她身上又天真烂漫,又大义凛然的真性情,通过血脉代代相传。
寻常日子里,她们总是一副纵情享乐的样子。
搓麻将,做美容,逛街购物,四处旅游,似乎从不知愁为何物。
可危难一旦来临,顷刻间全城的莺莺燕燕都会换上另一副模样。
再大的灾难,也无法让她们的脊梁垮掉,让她们的双眼无神,让她们的姿态窘迫。
明末清初那段峥嵘岁月,因为这种性情,这里不仅没毁在张献忠的屠刀下,更出了秦良玉这样擅文章、姿娴静,能在丈夫死后扛起抗清大旗的“二品诰命夫人”。
现如今,依然如此。“汶川大地震”的众志成城,宛如昨日。
以及,被称为“耙耳朵”的男人们,一面大喇喇抱怨家里“母老虎”如何花钱如流水,一面暗地里偷着乐,因为他们都知道,若天真有不测风云,这样的女子不仅“能顶半边天”,更会成为主心骨。
现在的成都,那些花蕊夫人走过的路,登过的楼,爱过的花,如今仍然芬芳四溢。
生于斯长于斯的女子,走过这些路,登过这些楼,赏过这些花,有了她的美,她的才情,她的坚毅凛然,她的情比金坚。
时光不老,他们不散。
无论过去过久,在成都街头走一走,我依然能遇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