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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读完了-金克木

2024-12-14 来源:哗拓教育

在一个知识越来越复杂,书出版得越来越多的时代,我们首先关心的当然是读什么书。如果不加选择,见书就读,那每天以几何倍数增长的图书恐怕会炸掉我们的脑子,还免不了庄子的有涯随无涯之讥。那么,该选择哪些书来读,又如何读得懂呢?

“有人记下一条轶事,说,历史学家陈寅恪曾对人说过,他幼年时去见历史学家夏曾佑,那位老人对他说:‘你能读外国书,很好;我只能读中国书,都读完了,没得读了。’他当时很惊讶,以为那位学者老糊涂了。等到自己也老了时,他才觉得那话有点道理:中国古书不过是那几十种,是读得完的。说这故事的人也是个老人,他卖了一个关子,说忘了问究竟是哪几十种。现在这些人都下世了,无从问起了。”那么,光是“中国古书”就“浩如烟海”,“”怎么能读得完呢?谁敢夸这海口?”夸这个海口的正是金克木。“只就书籍而言,总有些书是绝大部分的书的墓础,离了这些书,其他书就无所依附,因为书籍和文化一样总是累积起来的。因此,我想,有些不依附其他而为其他所依附的书应当是少不了的必读书或则说必备的知识基础。”“若为了寻求基础文化知识,有创见能独立的旧书就不多了。”就中国古书而言,不过是《易》《诗》《书》《春秋左传》《礼记》《论语》《孟子》《荀子》《老子》《庄子》等数种;就外国书而言,也不过《圣经》《古兰经》和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笛卡尔、狄德罗、培根、贝克莱、康德、黑格尔、荷马、但丁、莎士比亚、歌德、巴尔扎克、托尔斯泰、高尔基等人的著作。读这些书,再配合一些简略的历史,“花费比‘三冬’多一点的时间,就一般人而言大约是‘文史足用’了”。

那这些“‘太空食品’一样的书怎么消化?”我们选在第一辑里的大部分文章就是金克木提示怎样消化这些“太空食品”的。选在前面的一部分是金克木勾画的这些“太空食品”的系谱,有了这个系谱,我们就可以按图索骥,不在枝枝杈杈的书上枉费精神。后面的一部分是个案分析,体现了金克木自己说的“生动活泼,篇幅不长”的风格,能让我们“看懂并发生兴趣”。认真看完这些文章,按这个方法读下去,说不定哪天我们也会惊喜地发现——“书读完了!"但是古代的书跟我们的时代差距那么大,西方的书跟我们的思维习惯那样不同,印度的书有着那样不可思议的想象,我们如何能拆除那些壁垒,明白作者的弦外之音,从容地进入书的世界,跟那些伟大的作者共同探讨世界的秘密呢?金克木的方法是“福尔摩斯式读书法”和“读书得间”——这是本书第二辑的内容。

要读懂作者的书,不能用“兢兢业业唯恐作者打手心读法,是把他当作朋友共同谈论的读法,所以也不是以我为主的读法,更不是以对方为资料或为敌人的读法。这种谈论式的读法,和书对话,……是很有趣味的”。“一旦‘进入角色’,和作者、译者同步走,尽管路途坎坷,仍会发现其中隐隐有福尔摩斯在侦探什么。要求剖解什么疑难案件,猜谜,辩论,宣判。”这里面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要有尚友古人的脚襟和气魄,敢于并且从容地把作者当朋友;一层是跟着作者的思路前进,看他对这些问题的描述或论证能否说服我们。这样做也有两种收获,一是读书时始终兴致盎然,二是读会的书就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把有字的部分读会了,怎么读那些书的空白部分呢?——这是一个更大的问题。

“古人有个说法叫‘读书得间’,大概是说读出字里行间的微言大义,于无字处看出字来。其实行间的空白还是由字句来的;若没有字,行间空白也没有了。”“古书和今书,空白处总可以找出问题来的。不一定是书错,也许是在书之外,总之,读者要发现问题,要问个为什么,却不是专挑错。”我们不妨把这个称作金克木的“得间读书法”。用这个方法读书,可以明白作书者的苦心孤诣和弦外之音,更有甚者,会发现古人著述的秘密。“不但佛书,其他古书往往也有内外之别。讲给别人听的,自己人内部用的,大有不同。”很多问题“‘预流’的内行心里明白,‘未入流’的外行莫名其妙”。当我们知道这些古人的行间甚至书间空白的时候,那本书才会打开大门,高高兴兴地迎我们进去。

当然,读好了书,却不能让这些书活在当下,不能“苟日新,又日新”,那我们不过成了“两脚书橱”。如何避免这个问题,怎样才能在书和现实的世界里出入无间?这正是本书第三辑的内容——“读书。读人读物”。

金克木常说,他的文章“看来说的都是过去……可是论到文化思想都与现在不无关联”。“所读之书虽出于古而实存于今……所以这里说的古同时是今。”

金克木关注的,正是古代跟现在的极大相关度,并间接地指向未来。“所有对‘过去’的解说都出于‘现在’,而且都引向‘未来’。”脱离了对“现在”的反应和对“未来”的关注,那些古书只不过是轮扁所说的“古人之糟粕”,弃之不足惜的。

但读通了书还不行,“物是书,符号也是书,人也是书,有字的和无字的也都是书”,因此需要“读书、读人、读物”。“我读过的书远没有听过的话多,因此我以为我的一点知识还是从听人说话来得多。其实读书也可以说是听古人、外国人、见不到面或见面而听不到他讲课的人的话。反过来,听话也可以说是一种读书。也许这可以叫作‘读人’。”“读人”很难,但“不知人,无以知言也”,“知人”正是“知言”和“知书”的重要的一步。最难的是读物,“物比人、比书都难读,它不会说话;不过它很可靠,假古董也是真东西。”“到处有物如书,只是各人读法不同。”读书就是读人,读人就是读物,反过来,读物也是读人,读人也是读书。金克木这种破掉壁垒的方法,大有古人“万物皆备于我”的气概,较之“生死书丛里”的读书者境界要大得多。钱钟书力倡“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意在沟通东西,打通南北,要人能“通”。金克木也提倡一种有意味的通。“读书、读人、读物”的“通”与中书君的“通”是一是二?颇值得我们好好思量。但无疑,有了这个“读书、读人、读物”的通,我们此前提到的金克木那些断断续续的人生片断就有了一个相通的根蒂。

当然,书是否真的能够读完,人和物是不是真的就能读得通,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事情,要亲自领会体验才好。但毫无疑问,金克木在这里给了我们一个进入书的世界的方便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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