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说了一句:无家可归,谁收留我?大家纷纷鼓励,嘘寒问暖,关切倍至。我也重整行装,勇敢上路。
再次负气出走,几近不惑之年。游走在十字街头,却不知是走是留?说过今日休息一天,再去加班怕人生疑。除了小小办公室,竟是无处可以躲。走在上班的人流中,我是如此的不合群。
暑假最后一天,加上周末,我有三天自由。来一次说走就走,却真的不知何处逗留。如今囊中不再羞涩,反而多了顾虑忧愁。遥想当年苦难无助的青葱岁月,多少往事涌上心头。今日无家可归,只是没有地方可去,衣食住行不必堪忧。当年无家可归,真的就是留宿街头。
那时无家可归,尝遍世间冷暖。
年轻时候身体壮,哪里都能睡得着。大学毕业,工作未定,无处容身,挤在留校同学的宿舍里,却舍不得花钱去住一个月三百的地下室。工作之后,却被发配外地,每次要回北京,依然是无处可去。同学已经毕业,宿舍没法再睡,酒店宾馆却又太贵。只好死乞白赖打地铺,睡在好友办公室。
考研那年,为了集中精力复习,找到离北大最近的学生床位,每月三百,尚可接受。然而七八个人一间,只是用来睡觉而已。早出晚归,依然没有家的感觉。只记得研究生考试那晚,我带着如释重负的解脱,游走在无人的中关村街头,却不知该找谁一醉方休。
研究生毕业,还是工作未定、无处可去。身边好友多已成家立业,我去打扰实在不该。恰好有位倔强青年,女友出国未归,家中多套沙发,我便赖着不走。那时他正好失业,两个穷苦之人,自己做饭,丰衣足食。三罐啤酒下肚,高唱铿锵玫瑰。后来,他成了我的大媒人,从此后,我们都叫他“小红”,而他的名字里,却有个“勇”字。
后来无家可归,假装坚强前行。
记得那年,即将失业,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忍不住在朋友圈里发条状态:如果我不名一文,谁愿给我一顿午餐?有人点赞,有人同意。其中一条回复,让我热泪盈眶。
他说,午餐的事交给他们,其余的交给我……他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他叫李渊,唐太祖的名字。虽然我们远隔千里,虽然我们很少见面,但他影响我很多。作一滴水的名字,是他取的。我曾暗恋过谁,只有他知道。在我无助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发来问候。有时候想,一个人其实可以没有家,但一定不能没有朋友。否则,我们流浪时,该去找谁。
大多数时候,因为无助,我们流浪。期待漂泊中的奇遇,渴望磨难中的成熟。但在我们拼搏奋斗的年纪,原来的家却不愿依赖。我们总想逃离父母翼护,总想在功成名就之后,再慢慢为家乡父老诉说。但我们不知道的是,爹妈的一句简单安慰,比如,儿子,累了就回家吧。比如,女儿,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父母任何一句轻声细语,都胜过世间一切甜言蜜语。然而,在我们无助的时候,却总觉得自己无家可归。
多数无家可归,只是心有不甘。
随着年纪见长,羽翼丰满,我们慢慢有了居所。无论是租还是去买,抑或是寄于他人篱下,伤心难过之时,总有一席一地安身。即便意气用事出走,也是为了发泄情绪。宣泄之后,自会低调而归。
人生过半,却少有意气之举。第一次负气而为,是在小学。父亲严厉,有次大打出手,我也不知做错什么,没由来的觉得自己并无过错,平白无故被冤,肯定心中忿忿不平。他还在张牙舞爪,我却开心出逃。遗憾的是,并未走出多远,竟被母亲追到,她从来都是一个和事佬。
第二次负气出逃,是在婚前。工作劳累,需要释放,于是学会喝酒放纵,酒后去了风月场所,只是唱歌有人陪伴。夜深人静回去,遭来无端质问,一起到的还有好友,男人从来都好面子,当面被辱,如何放下身段。趁着酒劲,豪言表态,却被一顿埋怨,继而大打出手。既是男儿,如何还手,于是再次离家出走。
夜深人静,无家可归,路边蹲守一宿。那时只有微博,发了一条状态更新,却是无人响应。那时穷困,并无闲钱开房睡觉,留宿街头,也是活该。
如今无家可归,再次感悟人生。
有家难回,因为加班。不想回家,也说加班。小两口吵架,需要空间冷静,然而何处可以安放?因与老人同住,行为必须庄重。假期不敢留,男儿应忙碌。周末不在家,宁肯去加班。隔辈人同住,何处是我家?
今日再吵,是我矫情。到底谁为谁好,其实没有结论。生气出走,只为自由。家中有人,无法久留。单位人多,无法思考。无家可归,流浪街头。
我不知道,何去何从?只想放空自己,只要无拘无束。随便买张机票,任意出去走走,寻回无助滋味,找到生活真谛。或许,只有无家可归之时,才会懂得家之含义。或许,只有融入人流之中,才能找到人生方向。
马上就要起飞,先关手机。待会儿到时,你可千万不要吃惊。虽然无家可归,我也不愿投靠与你。毕竟,我们只能依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