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苏轼,喜欢苏轼那首《定风波》。
喜欢他“吟啸徐行”宠辱不惊,喜欢他“竹杖芒鞋”一身轻松,更喜欢他“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旷达之风。
苏子一生三起三落,仕途蹭蹬,同样的不幸,屈子沉江,陶潜隐逸。
苏子也叹“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同样的命题,孟德揽人才,逸少重生死,却终究没有走出一己之人生。
而苏子毕竟是苏子,苏子终究是不同。
“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
此句一出,豁然开朗。
我们用江水东流来慨叹时间的流逝,看到这一秒的水与下一秒不再相同,却忘了由古而今,江水始终奔腾;我们用“月有阴晴圆缺”来悲慨人生无常,却忘了古今相承,江月永恒。从变的角度来看,我们的个体生命在消逝,如流逝的水、亏缺的月;从不变的角度看,人类繁衍生息、血脉传承,又何尝不是水与月般的永恒?
至此,苏子终是跳出一己之悲欢,纵观宇宙之人生。
我们现在说人“三观”正确,是说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其实,苏子在几百年之前就给我们提出了宇宙观,比世界观更立体,比人生观更开阔。
我们似乎也因此而理解了苏轼。打开格局,置身宇宙,地球不过就是一个点,人生更加杳然不见,又哪会为一己之私而痛苦纠缠?
想起电影《英雄》,当刺客悟出“七国连年战乱,百姓受苦,唯有大王能够一统天下。一个人的痛苦,与天下相比,便不再是痛苦;赵国的仇恨,放到天下,也不再是仇恨”,最终在距离秦王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放弃了刺杀。
想起《芈月传》,当连楚国的一抔黄土都视若珍宝、带在身边的芈月决定攻打母国,黄歇不解,不解芈月那个“有一天不分秦楚燕赵,百姓和乐”的梦想,而我们今天看来,芈月有的恰恰是置身宇宙观天下的情怀。
站位不同,眼界不同,自然人生也不同。
今天我们陷在人生观里观人生,总有走不出的困惑、排解不了的忧愁,其实颇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味道。若能换个角度,跳出自我观人生,或许能有“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的洒脱与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