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姜二旦貌似恭维实则暗讽的话,李连凤不由地又好笑又好气。他对姜二旦说,要他不要光顾说风凉话,赶紧吃早饭,他一会儿过来,就跟他到船上。他跟姜二旦是老搭挡,经常一起在龙潭河里罱泥。
这姜二旦天生就是个不安分的主,自恃自家成分高,根正苗红,常常说些着三不着两的话,跟李连凤抬杠,李连凤也拿他没办法,只能任由他去说,好在他也就是说说而已。
姜二旦又问李连凤说,他不明白要罱那么多泥干啥呢?还左一个泥滩子,右一个泥塘的,占了多少良田沃土啊。他认为这是劳民伤财,是公公驮儿媳妇——吃力不讨好。
李连凤明明知道他正话反说,还是耐心跟他作解释。
他认为不是这样,他认为罱泥一是可以为男劳力增加干活挣工分的机会,二是可以拿罱的泥沤黄花草变成肥泥渣,把肥泥渣撒到田里,把田土垩得肥沃膏腴,这样的有机肥不仅不会让田土板结和贫瘠,而且会让庄稼长得更加旺相。
他说,至于泥滩子和泥塘,可是在田头,也没占良田沃土,而且过后还可以种些速长的农作物的,并没有造成浪费。
姜二旦一只手捧着碗,一只手摸摸头,说:“还有,我就纳了闷了,我姜二旦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人穿暖,全家不冷,怎么就被你往死里整呢?”
姜二旦哭丧着脸,禁不住悲从中来:“天天要我陪着你下死劲罱泥。你家有娇妻,貌美如花;你堂弟洪飞也娶了王翠兰这样如花似玉的媳妇;还有我远房堂弟姜炳良,他哪里比我强,竟然娶了邓粉芹这样天仙似的女人,儿子都好几岁了。你们当然生活有盼头,我怎么能跟你们比呢?”
李连凤的国字脸也不禁抽搐了一下,他走上前,拍拍姜二旦的肩膀说:“兄弟!哦,按辈份我该叫你爷爷。二旦爷爷,好好跟孙子干。等将来有机会,做孙子的,一定给你找个好媳妇。”
姜二旦瞻望前程,不寒而栗。他问李连凤:“将来,将来有多远?”
李连凤心有不忍,但还是含糊其辞地搪塞他说:“不远,不远。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吗?希望就在不久的将来。对,就是不久的将来。”
李连凤说着,就赶紧带领着黄玉兰姐妹仨人和李洪飞往河东庄疾走,貌似很怕姜二旦再拉住他喋喋不休地说话。他们走了好远,才放慢了脚步,闲聊时,李连凤不禁又把话题扯到姜二旦身上。
他说这姜二旦,自幼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的,长得牛高马大的,干活从不耍滑施奸,美中不足的是,他都二十八岁了,至今还没娶上媳妇,几年来都成了他李连凤的一块心病了,总好像亏欠姜二旦似的,心里老好地歉疚不已。李连凤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