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一个永远喜怒形于色的女子，大大咧咧的姑娘，平日里却总穿宋人衣裳闲逛在街上。那些衣裳倒是精致，她穿上也确实是温婉柔美的——只要她不开口说话。人们对于柳笙的招摇过市早已习惯，当她路过时，偶尔才会有人打趣一两句：“哟，柳大小姐最近又做新衣裳啦？真美！”
给柳笙定做衣服的人，是城里一家旗袍店的女掌柜，裁剪衣裳的样式总是十分新潮、别致。可惜，搬来城里后，旗袍一直卖不出去，只好改做别的普通款式了。
柳笙家境殷实，父亲开油纸伞厂，各类石印、刺绣、扎染、剪纸油纸伞驰名一方。由于是父亲小女，备受宠溺，给她惯了个骄纵性格出来。画鱼从没跟柳笙说过话，而今天不同了。
今天，那姑娘竟然摇着一把精致小巧的檀香扇来到了她家屋前。
她正在门内的水井前压水，柳笙站在她家门槛外，尖起嗓子喊：“喂，那个谁，画鱼么？顾太太请你去一趟。”
来人一开口，画鱼脚边的一只麻雀就扑腾飞走了。
画鱼回过头去，只见姑娘半叉着腰，斜靠在门上，手腕处的铃铛发出清脆响声。那一双亮丽的桃花眼的睫毛轻轻扇动着。今日，她难得穿一身洋装，戴着时髦的花边大檐帽。秋日下午，金黄斜阳将光辉洒在她身后，她若是不开口，必是一幅静美画卷，可一开口，鸟儿就被吓飞了。
“有什么事吗？”画鱼放下桶。
“好像是让你去商量一下瓷器的事。我不知道！顾家上上下下都忙，没空找人请你。我来这边有要事，就帮忙通知下咯。”说完，她晃了晃手中的小折扇，扭身走了。
画鱼从大门后拿出几个干坯，回里屋去。那柳笙忽又走回来，从门框边探出头，神秘兮兮地叫住她：“喂，你手上那些东西是什么？”
“还没烧的陶瓷。”
“听说，你技艺一流，什么时候给我烧个好看的烟灰缸？我有钱。”
“你，要那东西？”
“不，我送给我哥，趁他生辰讨得他开心，这样呢，或许他会把他那只名贵的鹦鹉送给我……”柳笙幻想着，倏尔打了鸡血似的跺脚，“没错，就这样，过几天我来取！”
画鱼眼看着她跳着下台阶离去了，无奈地摇摇头。
把东西放好，再出门去，经过隔壁包子铺画鱼又见到了她。柳笙正在等老板打包吃的，不停嘱咐：“我不要那种甜的，我就吃咸的，对！就是那种……”
她的手凭空指挥着，手腕上的铃铛在摆动，发出使人无法不注意的声音。
画鱼忍不住停步，随口问了一句：“你说的要事，就是买包子？”
“这家包子很有名的。”
“你们还真是奇怪的人。”画鱼嗤笑了一声，打量着她手中的东西，“到这时节还拿扇子摇啊摇的。隔壁新邻居也是。”
“谁？”
两人说着，窄巷里走出来一个身穿素色长衫的男子，画鱼朝那方向努努嘴，“他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