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幻想死神来骚扰。
01
迷人的五月。
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窗外夜色朦胧。
夜,深了。
夜的时光,无声流淌,也不知怎的,莫名的忧伤瞬间涌上了小八的心头,千头万绪如一张巨网铺洒下来。
小八似觉透不过气,他努力地呼吸,越用力,越感空气稀薄。
小八起身,从客厅走向阳台。
雨,下得越发起劲了,夜,也随之越发迷人。
万籁俱静,雨声被小八屏蔽于另一个世界,他如一名守夜人,如此孤绝,恪守本心。
02
迎着窗外的细风,小八仰起面庞呼吸。
空气一丝一丝流入他疲惫的躯体,清凉,舒爽。
窗边的多肉植物,仿佛已安然入梦,那肥嘟嘟的小肉身,与这夜的世界相得益彰,没有半点的突兀与躁动。
唯独这孤独的人呐,偏与这黯夜格格不入,恍惚间,小八突然有种想要轻生的冲动。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很快从惊愕中抽离出来。
此刻,在这个虚乏的世界上,是否也有同自己一样的人,在夜深人静、孤独无傍的细碎时光里,产生自毁的念头,幻想死神来骚扰。
小八思索着,答案该是肯定的,总有人在生命长河的苦难和泥泞中,质疑过生命的意义,闪现过死的念头。
活着,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富贵荣华吗?
是为了爱吗?
是为了生而为人的存在意义吗?
如果以上的都是,那人是否就有理由在这个世界上苟且偷生;如果都不是呢,那生命是否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小八满脑子都是一摊混沌的纠缠,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够解答的问题,这是哲人们孜孜以求的真知和术论。
小八只想坦诚地面对自己,解锁自己,弄懂自己的疑惑和迷茫。
03
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细微的雨声,正好成为小八的畅想曲。
小八为有轻生的念头而感到屈辱,这屈辱,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强压在身上的,若是想不通透,不仅享受不了黎明的微光,还会加深心里阴暗的一角。
他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着曾经历经的死亡影像,如被点击一般,打了一个寒颤,他不禁泪目,掩面而哭。
内心揪扯着,生出一阵剧烈的疼痛,不,死会更加痛苦,肉身的解脱抵不了灵魂的问责,自己的死,将会给周身的人加以百倍的痛楚,如此,死又有何意义?
小八自觉矫情,无病呻吟的折腾另自己身心俱疲,最后舍弃了所有的念想,只求一切皆空。
完美毕竟不可强求,只能对自己而感到抱歉,悦纳自己,才是一条解脱之路。
小八转身回坐到沙发上,开始梳理自己的过往,思路变得明晰。
试问,生而为人,有谁敢说自己没有过抱歉?定是没有的。
同理,有谁没有历经和直面过孤独、磨难和死亡,亦是没有。
死,何其容易,生,才需要真正的勇气,需要真正的力量来面对生活的腐朽和暗黑。
04
在这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一颗支离破碎、疲惫不堪的心,却没有勇气去死,何其悲哀。
可又何其幸运,此后便能打起精神来苟活,苟活它个几十个春秋,苟活它个上万个夜,方才心安理得地死去,郑重地死去,好过潦草的终结。
唯愿,死去的那一刻,眼角再没有泪珠,心里再没有悔憾。
宁静地死去,不枉曾走过荆棘满布的路途,不枉曾将坚韧的心交予人世的蹉跎和苟活。
雨,依旧没有停,小八的心,也在夜色里自由地徜徉。
轻风拂窗,夜寒微茫,似伴有一丝凉薄的禅意。
轻生,不是可怕的语词,没有悲恸,亦没有动容,如此这般,到底是久经时光打磨的一条小命。
虚无缥缈的意境,加之虚幻迷蛮的心思,让小八耗尽了力气,只得静静地躺在沙发上。
如是孤身,只与雨相伴;如是孤心,只与烟交缠。
05
小八没有睡意,虽自知能够挣脱,能够觉悟,能够感怀,但豁达的显现,不会是此刻。
此刻,是要留给夜的苍茫与虚妄的,是要尽可能地与心灵深处的魔鬼厮杀纠缠的,是要尝尽凄苦和绝望的极致美味的。
这一刻,没有现实,只有虚幻。
迷人的五月呵,醉人。
夜雨淅淅沥沥,雨烟影影绰绰。
身,抽离。
心,彷徨。
身心,开始试图和解,开始找回力量。
06
生而为人,必经历尽身心的拷问和劫难。
没有在深夜里痛哭失声,就没有迎接晨曦雨露的力量。
没有在孤独绝望中弃活,就没有直面新生阳光的希望。
在这狰狞的虚妄里,如何与自己和平相处?生与死,孰轻孰重?自不必思考,亦不必暗做衡量。
也许,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求知和探索的过程,无疑才显示出生命的厚重和意义。
雨,不停歇。
夜,更深了。
一丝欣喜,自虚幻的夹缝里,油然而生。
这一丝欣喜是什么?小八不知道,这是一丝无名的欣喜。
在这一丝无名的欣喜里,夹杂着一个声音在咆哮:静下来吧,停止吧,你这将死未死的无辜心神。
死神降临之初,亦步亦趋,最后,它识相地止步,讪讪退去。
心和脑都疲于应战,静若止水。
小八因而作罢,结束夜的死亡畅想,他转而移到卧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静待晨光。
第二天,雨停了。
太阳如期升起,光芒洒满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