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喜欢飙车,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只不过后来他连摩托车都不碰了,为此还被他一起飙车的一群朋友嘲笑了好多年。
高一的课业还不是很繁重,所以晚自习后还可以和自己的闺蜜或是兄弟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晃晃悠悠几下,不像高三的一下课就要飞奔回家和时间来场没有裁判的比赛。
李诗梦和罗雅晴在最右侧的行道上慢悠悠踩着自行车,时不时聊上两句,发出一声声轻笑。
一阵阵的轰隆声由远及近自身后传了过来,路上的人都纷纷慌乱的躲避,对此见怪不怪,心里只祈祷他们快一点过去。
李诗梦只觉耳边有风拂过,下一秒便跌倒在地,罗雅晴赶忙下了自行车蹲在李诗梦身边问她有没有事,李诗梦摇了摇头怕她担心,其实本来也没什么,没有被撞到,她只是有一瞬走神然后被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到了。
摩托车上的人一直回头看着,隐在暗处的脸让人看不出神情。直到前面的同伴嚷了声“沈轻走啦”,再看向地上的人确实没什么便转过头继续追上他的同伴了。
李诗梦本来脱口而出的“怎么会有这种人”在听到“沈轻”时,最终还是在喉咙里打了几个转焉焉的收回了。
罗雅晴还在絮絮叨叨着什么,李诗梦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道“算了,我这不没事嘛。”
罗雅晴有些奇怪的瞥了她一眼,看她确实没事,也就安静下来。
李诗梦抬头看了眼前方,不知为何有些失落。“沈轻”两个字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飘着飘着就飘到了她的心上,有些痒有些软。
夏至刚过,屋外树上蝉声不绝于耳,有不耐的学生把教室里的窗户挨个推开,有缕缕微风裹挟着樟子浓重的气味掠过鼻尖,复习到昏昏欲睡的人有片刻的清醒,抬头看了看门口突然而至的身影,瞌睡虫瞬间去了大半。
班主任走进教室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个手里捧着一摞书的男生。
班主任丢下一句“他叫沈轻,以后就在我们班学习”,随后指了指李诗梦旁边空着的座位便踏出了教室。
临近上课教室里依然乱哄哄的,讨论的无外乎沈轻二字,李诗梦从沈轻进门的那一刻开始一直保持着沉默,就连罗雅晴跟她说“他的名字好像在哪听过”都只是笑了笑不再言语。
说起来沈轻确实有着一副不错的皮囊,毕竟在这男生只占十分之一的文科重点班,来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男生确实值得热闹一番。
整个教室大概只剩下第三大组的最后一排是在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了。
李诗梦右手握着笔目不斜视的盯着面前的试卷,干干净净的试卷上几点墨汁大刺喇喇的躺着,似乎要告诉所有人她的内心其实早已波涛汹涌,就快要淹没她强撑的镇定。
沈轻终于收回了视线,只是轻拢的眉头表示他有些些疑惑。
“同桌你好啊,我叫沈轻你叫什么”李诗梦看了眼有些懒散的沈轻,回过头道了句“李诗梦”“哦,如诗如梦,彩色梦幻”,李诗梦有些疑惑却不再出声,收起心思做着手里的试卷。
49人的教室多一个人也不过50人,改变不了墙上鲜红的倒计时,也改变不了已成事实的某些东西,能做的只有过好现在,逆转未来。
秃了一半的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苦口婆心的念叨着,如果仔细看的话,会有细小的水沫在阳光下肆意飘飞。
讲台下的某个位置有人低着头织着围巾,全然不在意离高考还有几天,只是偶尔会惆怅会迷茫。
沈轻依然和一群胆大的人飙着摩托,偶尔看到骑着自行车的李诗梦会叫一句“同桌”,后来变成了“诗梦”,那一群朋友便会发出一阵别有深意的笑声,或者吹一声口哨,然后渐行渐远。
但是连两个当事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李诗梦是在一次月考后才发现原来沈轻是深藏功与名,所有人都以为沈轻不过是靠着他的主任父亲才进的重点班,而从沈轻的月考成绩来看也似乎确实如此。
李诗梦知道那不是全部的事实,不过是用来掩盖真相的一层外衣。
看着卷子上鲜红色的叉,李诗梦有些头疼,数学卷子上最后三个大题怎么算都不对。
就在她苦恼之际,沈轻夺过她手里的笔,在试卷上圈圈画画了几下。
李诗梦还兀自沉浸在指尖那一抹微凉的碰触中,有些恍惚。
“呐,你再看看”沈轻将笔和试卷都推还回去。
李诗梦回过神来,对刚刚异样的感觉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低头看着试卷,以此来掩饰些微泄露的情绪。
看了一会儿,李诗梦全然忘了刚刚的不自然,只觉得思绪一片空明,“原来如此”。
李诗梦侧头看着沈轻,有些兴奋的道“你好厉害,我想了好久都没想通,你这么画几下,就清楚明了了”。
看着面前因为些许激动,眼里溢满了流光,不同于往日安静沉闷的李诗梦,沈轻有些傲娇的撇过头“这很简单,是你太笨”。
李诗梦表示不想说话,但还是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继续研究。
沈轻回过头的时候,就被这么一副画面深深地吸引住,阳光微暖,照在女孩认真的小脸上,格外迷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沈轻突然喜欢上了被李诗梦略带崇拜的,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感觉,他想也许他开始有了认真考试的理由,自此锋芒毕露,一时风头无两。
年级主任,也就是沈轻的父亲,看着模拟考的排名,笑的如沐春风,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他的儿子。
李诗梦有时候也会好奇,“为什么明明就是大神,却从来都放任别人误会”若是自甘堕落,又何须背后学习,若是不,又为何遮遮掩掩。
对此,沈轻一直保持沉默,直到那日李诗梦和沈轻值日,年级主任拎着一盒饭走过来。
“沈轻,你这次考的还行”随后将那盒饭递给了他,转身走时留下一句“不可骄傲”,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沈轻看了眼手里的饭盒,随手扔给一旁的李诗梦“给你了”。
李诗梦无语,但突然就有了一丝了然,沈轻这次从年纪倒数到年纪第二,可是一个质的飞跃,而自己的父亲却只有一句还行,和不可骄傲,也没有其他关心的话。
看着正在擦黑板的沈轻,李诗梦想,也许他有些失望吧!大人的高要求对于孩子来说,是需要极大的心理去承受的,要么会一直拼尽全力去得到大人的一句最高赞赏,为此也许体无完肤,也许不折手段。
要么如沈轻一般干脆不予理会,而李诗梦是前者,想要拼尽全力的人。但不管怎样,他们心中始终是希望得到自己最尊敬最亲近的人的肯定和关心。
所以沈轻很矛盾,想要堕落却又不能心安理得的不管不顾,于是干脆加上一层保护衣好了。
李诗梦上前将饭盒递回给他,“你爸爸其实很关心你,他也许是习惯了冷漠、严厉,还不会做一个慈父”
沈轻看着面前的女孩,复又低头看了看已经打开的饭盒,那里是他喜欢的菜。
“一起,不然你就自己吃”然后双手环胸,丝毫没有要接的打算。
李诗梦有些无奈,她不相信一个正在长身体的男孩会吃不了这些。但看沈轻的样子,怕不是开玩笑,于是从自己座位里拿出一个饭盒,“那就一起吧!”
一间教室,一张桌子,两个饭盒,两个人,似是有不一样的情愫在空气中生根发芽。
高考到来的猝不及防又理所当然,有什么不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一样。
最后一场考试考完,回到班级,李诗梦却迟迟未等到沈轻,旁边的座位仍然空着。
听着周围或悲或叹的声音,不知为何,李诗梦心情突然有些烦躁。
班主任走进教室,讲一些事后的事宜以及一些或祝福或劝告的话,都没有什么稀奇的,这些,作为老师,每带一个毕业班都要讲一次,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
只是班主任突然叹息到“我们班的沈轻同学,在来考试的路上出车祸了,真是可惜了,所以你们以后骑摩托车要多注意,别太快……”
李诗梦似乎忘记了思考,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一切,只是更能清晰的感觉到心脏似是被人揉碎般的疼痛。
走在路上,一旁的罗雅晴忍不住担忧,可话还没问出口,就见李诗梦突然冲向一辆摩托车,周围的人都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只是,李诗梦扯住堪堪停下的摩托车上的人,有些急切的问“沈轻怎么样了?他在哪个医院?严不严重?”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问下来,对方有些懵。
等李诗梦知道她想要的答案后,对方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也不管罗雅晴现在是什么表情,拦了一辆车就走了,留下罗雅晴一人在原地对着两辆自行车发呆。
市中心医院,李诗梦气喘吁吁的跑到病房门口,却突然停住,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她只知道听到他出事的时候,心里慌乱不堪,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冷静和理智。
李诗梦看着里面躺在病床上缠着绷带打着石膏的沈轻,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走进一看,眼泪却是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最后更是无法控制的哭出了声,床上的沈轻听到声响,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个满脸泪水的人,心里抑制不住的心疼起来,突然有些后悔,有些懊恼。
“别哭了,我没事,就是一点小伤,养几天就好了”说着还动了动手臂。
李诗梦含糊不清的说着“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我会担心”说完顿觉失言,想要解释。
沈轻却是在微微一愣之后笑着承诺到“好,下次,不,不会有下次了”喜悦和心疼交织成一张绵密的网。
沈轻突然伸出右手,将其举高了些,意思不言而喻,神情透着期待。
李诗梦红了脸颊,但一想到两人间的种种和不一样的情愫,便缓缓伸出了手,两手相握,一切早已注定。
沈轻并不是那种飙车狂人,他只是被压抑的久了,想找一个可以宣泄的口子,而如今他不再需要这么一个危险指数极高的排泄口,况且有人会担心。
后来李诗梦选了一个本市的大学,而沈轻选择了复读。
说起当年的喜欢,原来在沈轻刚转来班上的时候,两人便都想起了那天晚上马路上的事情,只是谁也不说破。
而他们以为对方不记得的记忆,其实彼此都记得。
就好像李诗梦第一次知道沈轻这个名字是在高中入学考试上,沈轻坐在倒数第二个位子,而她在倒数第一个位置。试卷传下来的时候,剩下两张,一张破了个大洞,一张完好无损,沈轻留下了那张坏的,把好的递给了她,然后自己去找老师。
那时候李诗梦只觉得很感激,她想这样一个男孩应该很善良。
而沈轻那时候会如此做,是他觉得上堂考试,这个女孩明明没有草稿纸却不敢跟老师说,那么这次试卷坏了可能也还是不敢了。遂,好人应该做到底,举手之劳而已。
两人相视而笑,都觉得有了对方,生命开始变得很重要,也很绚烂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