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远行前一晚,总会拿出几件衣服给老妈缝补,要不就是这里脱线了,要不就是那里扣子掉了。她会一边抱怨:“真是奇怪,你们俩兄妹每次回来怎么都会有衣服要补,平时不拿出来缝,总是前一晚拿出一堆来……”然后一边穿线细心缝补一边撅着嘴吐槽。那样子让人想笑,孩提时的妈妈应该非常可爱吧。常常会托着腮帮,在一旁偷乐:“对哦,真是奇怪。”
去年暑假返校前一晚,照样拿出几件衣服给她缝,乡下电力不是太好,当晚打雷停电了,于是妈妈只能就着烛光给我勾勒袖口边缘。
烛光微弱的晃动,中间的蓝色焰火有着好看的橘黄外围。看着她一针一线的缝勾勒,拆线,再缝,觉得很是安心。“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长大是否就意味着,越走越远,肩上的重担都得自己慢挑,不可过多的依赖他人,只能做自己的顶梁柱?
妈妈绣的花鞋垫从头到脚,满满的都是父母的爱。会自豪的穿着妈妈勾打的毛衣,那熟练的手法,精美的花式,也许我毕生都学不会,妈妈绣的花鞋垫也一直暖暖的躺在我的脚掌心,陪我走向未知。刚上大学时,爸爸还送了我一本地图册,对地理位置毫无感觉的我一直随身带着,旧旧泛黄的内页,红色的外皮,夹层中还有一张比我年纪还大的明星小卡片,在校时它静静的躺在抽屉里,每想到一个城市就会习惯性的拿出那本地图册看看,它大概在什么位置,我离它大概多远,好似静看掌心的脉络。终有一条“命脉”抵达内心,终有一条路通往未来。现在想来,在他们把我们送上远行车辆的那一刻,就已经把整个世界都赠予了我们。
后港那些因打雷,刮风,下暴雨而停电的夜晚,如小屋后港里漫起的水,缓缓渗入进庄稼地里,它缓缓渗透进我无边的思绪中。是以,每逢下雨的夜晚,都会觉得舒心,会想起那个尚未粉刷得白白净净,有货物堆积的,雨下得大时还会漏水,需要跑到屋顶检查下水道的小家以及小家里的悲伤欢喜。那里承载着太多单纯的喜怒哀乐。或是站在防盗窗前听雷雨声,或是看高高悬在上空的月亮,或是躺在地板上和来家里睡觉的小伙伴一起数星星听蛙鸣,或是在夏日夜里和哥哥一起玩捉迷藏,或是在哥哥去学校后趴在他的床上看日记写日记,或是爬到屋顶晒干菜、吹风,看落日怎样一点点下沉、听马路上家长的叫喊声,或是放任辗转的忧愁如地板反射的银色月光一样静静流淌,或是蒙着被子一遍又一遍的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三年级刚开始学写作文的时候,很是头疼。依稀记得那晚也停了电,第二天要交作业于是只好借着微弱的烛光写作文,题目是《我们家的小黄狗》,一边怯懦的侧抬头,一边瞪大眼睛看爸妈,示意不会写,小黄也在一旁无奈的伸着舌头摇尾巴。妈妈教我方法,她念一句我便写一句,以至于几次都要挨打了。不会断句,不会打标点,也不爱看书。妈妈说:“自己要善于观察与表达。”我想,至今我也没能很好的学会。反倒是一些恶劣习惯无师自通,比如不能专注与全身心的投入,比如马虎,比如急躁,比如拖延,比如固执……
也任性的走过很远的路,探索了一小步的未知领域。唯独夏日雨夜,雨水击打家中小屋的瓦片声渗透所有。躺在床上,外面雨声一点点变急促,加快,好似千军万马在战场咆哮着,雷鸣电闪,凉风入。
在现实里摸滚打爬,我想,每个人都会在这样一个打着雷,下着暴雨,停了电的夜里“绣花”吧,皮囊似布料,手中捏拾的是针,现实好比勾勒的线,一针一针的在此间穿叉,最后绣出的又是怎样的花样?
生活中多的是像针尖一样的事,它们细微,不时扎进你的真皮组织,红色液体渗出。一连串小小的伤口会让人生疼,除了直面与战胜它,多的是熬。熬,像熬过一场漫长的梅雨季。等到衣服上的梅雨味散去,等到放晴的那天一切就又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