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寒风刺骨,一名女子手举折伞,远远望着不远处正在敲锣打鼓的迎亲队,眼角挂着血红的泪,无不散发着死气……
她目送着他下马迎轿,搀扶着新娘,脸上看不出喜悦。没入人群,她转身离开了。她与他本就不该相遇,忘了也好,至少不会让他两难。
(一)
这事若要说起来,那便是五年前,那一夜,苏府的火光照亮了整座首城,而她正直被关在闺房,木梁倒塌,火光冲天,她昏沉的闭上了眼,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几夜大火微微不散,数几十条性命通通都葬于火海中……
而当她这位苏小姐醒来,已经是一月后,她是被一个老妇人所救,曾问过她是如何逃出火海的,只字不提,只告诉她不能见阳光……
提起苏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苏府千金苏子柔一曲琴音无人能及,一舞姿更是不再话下,最令人惊讶的便是那宛如天仙的容貌……
一日,她身着黑斗篷出现在街道,火辣辣的阳光照得她晕眩,撑着身子躲在阴暗之处,望着远远的苏府……
忽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场毫无预计的暴雨降临,她萎缩着身子躲在他人屋檐下,眼睛却盯着苏府庭院不曾移开。
不知何时,苏子柔感觉身边有人,头顶上的雨滴与视线被遮挡,她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人。叶凤琛一袭白衣手举折伞,一轮如明月的眼眸透着一丝温和,微薄的唇勾了勾嘴角,正看着她。
苏子柔呆呆的低下头,看着苏府,没有跟他搭话,她生性冷淡,三步不出闺房,又怎会懂得与人交道。
(二)
叶凤琛随着她的眼光望向苏府,淡淡道:“三夜大火才扑灭,可怜葬身苏府的人命,这火怕是被人预谋已久吧。”
苏子柔抱着身子,侧头看了看他,分辨着他的话,闭了闭眼:“不会的……”口不对心的她落着泪,站起身来,越过他走向苏府。
叶凤琛看着她,挑了挑眉,跟上她的步伐步入苏府。入眼的便是满地狼藉,房梁炭灰,雨水打落在炭灰上,依稀还能听见“滋滋”的声响。院子里本来盛开如海的桃花,也被焚烧得只剩树干。
她徒步到树下,抚摸着树干,眼里的泪花再也止不住,失声痛哭。
他站在一旁,打量着昔日华贵的苏府,如今这般模样论谁都会惋惜,举伞走到她身旁,为她遮挡着身子:“姑娘,若无处可去,不如先入住在下府中?”
苏子柔继续哭泣,没有理会他的话。
天下之大,她一个亲人都没了,都没了……
这般念头一闪而过,她抱着树干,猛的身倾向前。见她动作,叶凤琛立即伸出手拉住她的身形,她预知而来的疼痛感没有传来,却也无感知他手抓她的触碰……
她盯着他的手半天没说话,又侧头一看树干,扬起空腾的手一掌拍去!他看着心里莫名一疼,可见她发呆的神情更是皱了皱眉。
半饷后,苏子柔收回手,看着除了阴红的手掌,依旧无疼痛感,失了失神:“为什么……”
(三)
她望了望一旁的他,抓过他的手,盯着他的眼:“你打我一下!越重越好!”
叶凤琛被她莫名而来的话语愣住了,收回她抓的手,扯了扯嘴角:“在下……办不到。”
她不放弃,抓过他的手,趁他不备直接扬起落在她的脸颊上,依旧无疼痛……
这番动作吓得叶凤琛收回手,看着她脸颊微红的肤色,皱眉的伸出手:“你怎这般不爱惜自己?”附上她的脸颊格外冰冷,这才注意到她容颜绝色,却被一身黑袍遮盖。
苏子柔盯着他附在脸颊上的手,为什么她会没有感觉?呆愣之际扬起手附在他手背上,依旧没有感觉,一股无助的泪珠划过脸颊,心里更是有许多不解。
他感觉到她与常人不同的体温,并没有因她肤感如寒冰而收回手,而是勾了勾唇:“哭什么?有心事不妨说出来?我若能帮你自然举手之劳。”
苏子柔怔怔的看着他,声音有些梗塞的张了张口:“我想知道谁要害苏府……还有我爹。”
他心里一惊,侧了侧头:“你是苏家小姐?苏子柔?”她点了点头,道:“是又如何,我如今这般落魄,又有谁人识得。”
他打量着她,失落一笑。转身,带她回府了。
这日,叶府她所住的房间里,身子躲在被子里,不敢接触阳光,她想挪动一步都难。房门被推开,叶凤琛走了进来,寻思着房间里毫无她半个身影,最后才发现躲在床角的她。
徒步在床边坐下,身手拉过她身上的被子,她静静的蜷缩着,露出一双眼眸看着他。
“外面夕阳正好,怎么躲在房里?不出去走走?”他温和一笑道。
她听后顺势看向窗外,却觉得夕阳格外刺眼,猛的收回视线,颤抖的抱着自己。他注意到她的动作,伸出手附上她的手臂,依旧格外的冷!皱了皱眉冲下人道:“愣着干嘛!快去取些炉火过来!”下人们快速领命离开了。
她颤抖着身子,脸色苍白无力,看得他心里不安。
他重置身形,将她拉入怀中,环抱着。下人们的动作也少比较快速,很快便取来了炉火,可好半响,她身子依旧冰冷,没有起色。
她感觉不到任何,在他怀里抬了抬头看着他的脸颊,苦笑道:“没用的,你让他们把窗户关上,我可能会好点……”她话一出,他便吩咐着下人将窗户合上,不出一会儿,他见怀里的她脸色微微好了些,但身子依旧……
她坐好身形从他怀里隔开距离,让他潜退了下人,她才问:“查到了吗?”
叶凤琛摇了摇头,安慰她道:“你别急,我已经查到些蛛丝马迹,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
“好,谢谢你。”苏子柔露出笑颜,道。
又是半饷,房间里寂静十分,他坐在床边的身形站起身来,侧眼看了看她:“丫鬟们一会儿便伺候你洗簌,今日我爹生辰,你陪我一起去见见吧。”
床上的她没有回答,他没有等到答案,有些失落,但脸上挂着笑:“我等你。”她别过头,不知是害羞还是不知如何面对。
夜幕降临,她被丫鬟们伺候好,穿衣打扮。苏子柔看着铜镜里自己的面容,抬手轻轻附上,即使知道无感,还是捏了捏脸。丫鬟们一番动作下来,惊艳的不止她,丫鬟们连连夸赞她倾国倾城,她也露出久违迷人的笑脸。
“姑娘的笑定能让花都失了色彩……”
(四)
随之家丁来催促,她跟着丫鬟们步入庭院,两排并列的桌椅,许多生人面孔落入她眼中,莫名脚下有些慌乱,好在有丫鬟搀扶她。她寻着院子里毫无他的身影,脚步有些僵硬不知如何走动。侧脸询问丫鬟,她们扶着她走向人群正前,她推脱着,有些不愿的转身……
“子柔,你来啦!”一阵欣喜的男声传入她耳里,正要离开的身影转头看他:“……嗯。”声音细小,但还是入了不少人的耳。
叶凤琛快速到她身前,眼里无不在惊讶她的绝美。他揽过她的腰,她低着头红了红脸,扶着她走到最前侧方坐下。
“刚刚你去哪儿了?”苏子柔坐好后,有些质问他的语气道。他脸上喜悦无法掩盖,嬉笑道:“怎么?你想我?”她顺势挤了他一眼,侧过脸。
无意间,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宾客闲聊落入她的耳,都是有关苏府的,她多多少少听了些有些失落。他手搭上她的手,温和一笑为她夹菜。
她少少的吃了几口,看向不远处走来的人,眨眼便到她身前,一旁的叶凤琛站起身来,冲他拱了拱手:“爹,儿子祝你生辰快乐,寿比南山。”见他望向她,站起身来恭敬道:“祝伯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叶姥爷盯着她看了半饷,才喜颜一笑,徒步走向主位。宾客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见他举杯高喝:“今日老夫生辰,有劳诸位捧场,定要喝个痛快!干!”众人随着他的动作举起酒杯扬了扬头喝下。
“今日除了老夫生辰,还要一喜,那便是小儿叶凤琛与李姥爷家的千金婚姻之事!望各位到时赏脸!”
又是一杯酒水下肚,只是这话却进了两人心底,一个恼怒,一个失落。宴会散去,他拦住叶姥爷的步伐,询问婚姻之事,她远远的站在一旁,可耳里却静静等着叶姥爷的话,即使知道可能依旧是,但确实也依旧是!
“胡闹!婚姻之事本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你之意!”
自从那晚过后,苏子柔次日便离开了他府,刚出府门,她举着他与她见面的油纸伞,消失在人群里。
这一走,便是三年,她也知道了为何自己这般,苏府那场大火,她已死。至于她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正如她没有感觉那般。她不能见阳光,因为一见它,她便会就此消失,灰飞烟灭。
她不知他如何,举着纸伞来到他府前,移步从后门进入,看着当初熟悉的一切,隐身躲在暗处。
走廊上两个丫鬟念叨着:“公子也是,违背姥爷婚姻之事,却是为了一个不知何处去的女子,那女子可是害惨了公子……”
“我听说那女子不过跟公子相处不到十日,但容颜绝色……”
丫鬟们讨论的声音渐渐远去,苏子柔举着伞从暗处出来,跟上她们的步伐,听取更多。
这一听,她才知道她走后,他的生活如何。心里有着内疚、有着不舍、不忍,更多的是放不下……
寻着丫鬟所说他被关的院子,闪身进入,一个略微破旧的庭院,他一袭布衣躺在桃树下,似乎已经睡去。
她举着伞靠近他,蹲下身来,抬手附上他的脸颊,他颤抖着的睫毛睁开眼眸,第一眼的欣喜,害怕失去的抓住她的手:“子柔,你不要走。”
苏子柔挣脱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平静着内心,冷冷道:“你便这般颓废?若我不再出现,你是否几年后会寻死!”
“子柔,有人告诉我,你死了……”他苦笑着,顿了顿:“可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你看这桃树,便是我为你种的………”声音轻和,“已经开了……”
她随即看了看那树上桃花,冷语道:“那又如何!我们不可能!”
叶凤琛看着她眼中的冷淡,失了失笑:是啊!那又如何……
半饷间,他们都无多话,各自静静的。最后还是苏子柔开了口:“你不该为了我顶撞你爹,好好活着比你现在这般多好?”
他脸上扯着笑,嘲笑道:“你让我娶一个不爱的人?”
(五)
“好!”他扬头答应着。她听着也是不甘,
拾起折伞,闪身离开了。他失落的靠着桃树,叹了叹气。
再次进苏府,这里阴森森的像极了坟场,她举着伞停留在苏氏夫妇的院子里,随手一扬,大火那日的情形便出现在她面前……一群黑衣人快速杀害了他们、下人、丫鬟随之遍地。
转换脚步走向她曾居住的院子,一群纵火人影,除一个人静静站在院子里候着,房间里的“她”已经死去,大火吞灭苏府院房,苏子柔紧紧盯着带头那人,寻思着他的挂件与身形。
一切法镜消失,她回想着那带头之人的身型,思来想去却刚好与之叶姥爷身影重合。
半夜,叶姥爷书房亮着灯,她闪身出现在他面前,冷冷盯着他:“为什么要杀害苏府几十条人命!”
叶姥爷被她质问着有些颤抖,闭了闭眼:“老夫也是不得已……”
对此,她嘲笑一哼:“不得已?几十条人命!你一句不得已便带过了?!”
被她问得不语,叹了叹气,他才唯唯道来:“并非老夫派人杀害,几年前皇上听闻苏小姐国色天姿,便想纳入后宫,苏姥爷不愿……这才………”
苏子柔听后皱了皱眉,细想之下不太确定道:“几年前我不过十四岁左右!……”她猛然想起什么,那一年她在苏姥爷怀里撒娇说要选个自己喜欢的夫君,能保护她的………没想到当初一句话……竟让苏府……
苏子柔闭了闭眼,又问:“后院的他,你打算如何?”手紧了紧。
“老夫会安排好的……”叶姥爷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苏子柔见此,转身离开。
她回那老妇人住处,询问着她何能让一个人忘记,她却说唯有孟婆汤能……
她按着老妇人为她指的路,从冥界盗来了一小瓶。
“忘了也好,日后便不会苦恼。”老妇人说完这话便消失了,留下原地的她,紧紧盯着小瓶。
夜晚,她将他打昏,颤抖着手将小瓶里的水送入他口中……
次日醒来,,他忘了所有……一切的一切……
她告诉了叶姥爷是她所做,让他适应环境,再择门亲事……
时间一晃,她没有为苏府的人报仇,只是让叶姥爷请个法师做做法,超度亡魂……
他娶亲那日,她远远遥望,没入人群。
他们不可能……忘了也好,至少他不会苦恼,不会伤心……
她守着他安静过完一生,等来生在相遇好了……
她见了他最后一面,去冥界承担她偷盗孟婆汤的罪责……替孟婆浇养彼岸花……原来老妇人便是孟婆……她恍惚间笑了笑……一切因果轮回便是这了吧!直到他出现,她才跟他一起转世……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