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加班。到精疲力竭,到心神溃散,到电脑屏幕里的小字都似要张牙舞爪地跑出来。
终于敲完最后一个字。
双手往桌上一抱,脑袋便重重的磕下去。
墙面上的时钟嘀嗒嘀嗒。等缓过劲来,模糊的视线往四周一扫,明晃晃亮堂堂阔绰绰的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
看表,已经快12点了!胡乱关了电脑,桌子上杂物随手一抹,抓起包包就往楼下冲。
写字楼不远处就是公交站台。太晚了,街道上也没什么车,也不见什么人。三月初的天气,还春寒料峭得紧,她把大衣拢了拢,手拿到嘴边哈了口气。
心绪还茫茫然,公交车停在了面前。“车来了!”她心里雀跃了一下,便紧紧就坐上去。
坐上了公交车,心里就安心踏实多了。
02
她心情放松,欣赏起夜景来。
毕竟是大城市,都过十二点了,还有好些店铺没打烊,透出窸窸窣窣的灯光。四周好静,一点声音也无,半个行人也无。工作劳累了一天,能静下来倾听自己的声音,挺好的。她欣慰地笑笑。
突然,电光火石间,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周围的空气骤地紧张起来了,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像是此刻才终于清醒过来。
重新,郑重地打量身处的环境,是公交车上没错,她坐在公交车倒数第四排右侧靠窗的位置。可车上竟没有一个人,除了她自己。
不对,还有最前面开车的师傅。
列车快速前行,呼啦的声音格外入耳,与心跳声重重叠叠。窗外风景呼啸而过,全都那么陌生。
她现在是在哪儿?列车又是要开去哪儿?
她心乱如麻,额头渗出了汗珠。
她想叫,却叫不出。
几个手指在膝盖上交叉着搓来搓去。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什么都不明白。这是一个梦吗?不对,如果是梦,为什么白天工作的情形工作的细节都如此清晰?如果不是梦,现在的一切,也太吊诡了!
03
她感觉列车在翻山越岭。从小在山城长大,山路十八弯不能更熟悉了。看来,列车已经从市区开到了郊外,正沿着蜿蜒的山路盘旋而上。
车速很快,车内很亮,窗外一片漆黑。
凭直觉,在一窗之隔的树丛里,有无数泛着幽光的眼睛在盯着她,她仿佛听到了它们由于饥饿而发出的粗重喘息。
不远处出现了稀稀落落的光亮,应该是村民的住所。她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所有理智与直觉都告诉她:必须要停下来!
她站起来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每移动一步都无比艰难,像行走在太空中,失重般的。她还是拼尽全力往前走。她要去叫师傅停下。
她所处的位置看不清公交车师傅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美是丑。
只能见到驾驶位上凸起的一个帽子,黑色的,宽檐圆帽,许文强戴的那种。她上车时走的后门,因为自己喜欢坐中后排,就从后门上的车,从后门刷的卡。
她不知道列车要开到哪里去,只知道每前行一分,就多一分不安。
她一定要叫师傅停下来!
她扶着座位,一步一步地蠕动。脚在发软,腿在打颤,汗珠雨注似的往下掉,全身都快湿透了。
她的双眼盯着前方,那只黑色帽子。
近了,一步又一步。列车抖得更厉害了。她感觉自己要摔倒,死命地拽住座位靠背,调动全身的每一分力气。
她终于要触碰到那一顶帽子了,5厘米,2厘米……最后1厘米,够到了!她竟然轻易地拿起了那顶帽子。
整个驾驶位赫然出现在她眼前,空无一人!
竟然空无一人!
04
没有公交车师傅,根本什么人都没有,只有被她抓在手上的一顶帽子。
晴天霹雳般,她的心脏遭受了重重一击。整个世界瞬时煞白。她简直不敢相信所看到的,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心脏擂鼓般地跳,像是要把的全身的肌肉都震碎撕裂开去。
世界突然停了。
错了,是列车停了。熟悉地感觉扑面而来,她艰难地走下车。惊吓,再一次的惊吓!
这竟然是刚刚,不,是之前,是之前是坐公交车的地方。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那栋熟悉的写字楼。她就是刚刚,不,是之前,从那里飞奔下来的。
眼前的公交车,冷冷地停靠在这里,像是停靠在这里很久很久。里面通体亮光,发出诱人的温暖气息。
她喘不过气来。
不自觉地抬手看一看表:天啦,是12点!竟然还是12点!指针指在她之前上车时的同一个地方。
她“啊”了一声,撒腿就跑,什么都不管了,她要离开这里。
她身影东倒西歪地跑出去很久。
05
微弱昏黄的路光照在一个人影上,黑影幢幢,就在刚刚的公交站台前。黑色皮鞋,黑色大衣,黑色手套,还有那只黑色的宽檐圆帽。
借着对面高楼斜射下来的一线光,可以看到那顶帽子下面,一个拉长的嘴角,和一抹诡魅的微笑。
“只差一点点。”若有似无的声音,散漫在空气中。
四周静寂。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