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爹,爹啊,爹啊!”玉兰坐在冰凉的地上,把脸靠在爹的脸上,大声呼唤着一杯倒。
一杯倒闭着眼睛,气若游丝的呼吸着。
“快,快,强子,把你王叔抬到炕上去。”傻根娘吓的语无伦次的说着,“地上太凉了,别让玉兰着凉了,快,快!”
闻声赶过来的傻根爹,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一杯倒,不禁急的满院子转圈,“这,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就倒在咱们家门口了?又喝醉了?”
强子的眼睛周围已经起了一圈青,一会的功夫已经肿了起来,肿着眼睛的强子,快速的跑了出去,“娘,你和玉兰先照顾着王叔,我这就让大宝过来看看!”
“爹啊爹啊,你睁睁眼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啊!”玉兰趴在一杯倒身边,一声声呼唤着爹。
爹啊爹啊,咱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你不是我血缘上的爹,但是养育恩大于生养恩,你就是我亲爹啊,虽然你喝酒,虽然你打骂,虽然你对我娘不好,但是你也是把我养大了啊,好不容易现在喝酒不那么厉害了,好不容易你现在懂事明理了,怎么就一下子倒了下去呢?爹啊,爹啊,你怎么就那么傻啊,年轻人力气有多大啊,你冲上去,这一脚会要命的啊!
大宝拿着听诊器听了一会,摇摇头。
大宝把强子拉到一边,压低声说,“谁干的知道吗?心率很低,我看王叔这次要过去了。”
强子怔怔的站在那里。
“王叔往日喝酒太凶了,本来身体就不好,五脏六腑早就有很多的疾病了,前几天不舒服,我给他看了看,恐怕胃里病的厉害,你看王叔平日的脸色,蜡黄蜡黄的。”大宝压低声音,在强子耳边小声说着。
刚刚那个年轻人,肯定是吴莉的弟弟,吴勇。
吴勇跟着本家一个叔叔在县城里做包工头,吴莉和强子交往这段时间,正是城里活最忙的时候,就连强子给吴家送彩礼的时候,都没有来得及回家。
爹娘找人捎话,说无论多忙必须回家一趟,吴勇一听着急了,以为家里爹娘病了,放下手里的活就回家,却看到自己平日乐观乐呵的姐姐,呆呆的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像个木头人一样。
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姐姐,吴勇急的在床边来回踱步。
听吴莉娘连哭带叫的说完事情的原委,吴勇气的紧握着拳头,抄起家里的棍子就往外跑,吴莉爹急的一把夺过了棍子,连声劝慰着吴勇,千万不要冲动,商议商议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可是小伙子正在气头上,骑着自行车就跑到了傻根家。
也是巧了,在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要进家门的强子、玉兰和一杯倒,想想平日能说会道的姐姐,被这么个花心的人折磨成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的吴勇,直接动手打起来。
可是谁想到这个瘦弱的白花胡子的老人这么大的力气呢?本想着教训一下,这个抢走自己姐姐深爱的男人的女人,哪想到这个老头上去挡了一脚,怎么就那么不禁踢呢,一脚就踢倒爬不起来呢?肯定是装的 ,吴勇怕事情惹大了,索性,骑着自行车跑回了家。
“大宝,我们要不转到县城医院看看?”强子问着大宝。
大宝拿着棉签给强子脸上擦着破皮的伤口,摇了摇头。
“先观察下吧 ,我感觉没有什么意义了。”大宝叹口气,“怎么就这么多的 事呢?一件接着一件 的,玉兰你好好劝下, 婶说玉兰怀孕了,这些事够她受的了,孕妇情绪要好,唉,真是可怜她。”大宝看着悲痛欲绝的玉兰 ,难过的说。
“爹啊,爹啊,你睁开眼睛啊。”玉兰趴在爹的 身上,哭的已经直不起腰来。
强子走到玉兰身边,扶起玉兰,让玉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玉兰,别哭了,没事的啊。”强子别过脸去,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玉兰···”
一杯倒轻轻呼唤着,手轻轻的抬了起来,招呼着面前的玉兰。
“玉兰····”一杯倒使出全身 的力气,睁开了眼睛。
坐在一杯倒身边的玉兰,看到睁开眼睛的一杯倒,惊喜的擦去脸上的泪水,紧紧抓住一杯倒的 手,“爹,爹,我这里,在这里。”
“玉兰哪,这是在哪啊?”一杯倒缓慢的转动着眼睛,打量着周围。
强子来到一杯倒的身边,轻声问着,“叔,感觉好点了吧?疼不?”
一杯倒看看面前的玉兰跟强子,一手拿着强子的手,一手拿着玉兰的手,将两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强子啊,叔年轻的时候糊涂啊,怕天怕地怕老娘,怕来怕去,把秀莲的命丧了啊!”说完一句话,一杯倒疲惫的闭上眼睛,大口的往外吐着气。
玉兰的手被强子紧紧的攥着,一杯倒冰凉的手握着两个人的手。
“傻根爹啊”。一杯倒呼喊着傻根爹。
傻根爹拄着拐杖慢慢的走到一杯倒身边,“老弟,我在这呢。”
“我以前混账,成天耍酒疯,仗着养了玉兰二十多年,讹了你两千块钱。”一杯倒说完,闭上眼睛休息一会,“我不时 东西,没有爹样啊,可怜玉兰跟我这么多年,一天福都没有享过,我那破屋子,将来你卖了吧 ,家里东西你随便处置,权当还你的钱了,不够你也别嫌弃少了。”
一杯倒将目光转向玉兰和强子,“你们两个苦命的孩子,听爹的话,以后好好的,不要老是考虑别人,不考虑自己了,傻根爹啊,咱们都是老人了,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要难为这俩孩子了,行吗?”
傻根爹看着慢慢闭上眼睛的一杯倒,禁不住别过脸去,不忍心再看。
一杯倒伸出一只手,费劲全身力气,把手伸向怀里,玉兰忙把一杯倒放在怀里的那张照片给拿了出来,打开后,放到了一杯倒的手里。
一杯倒看着手里的照片,禁不住老泪纵横。
恍惚间,秀莲坐在面前。
面前的秀莲还是二十多岁的模样,清秀的脸上,两个小酒窝像是盛满了美酒,一杯倒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多岁,还是那副硬朗的身板,俊朗的面孔。
“哥,这些年你过的可好啊。”秀莲笑着问着一杯倒。
“秀莲哪,没有你,我哪能好啊,我是天天想你啊。”看着秀莲,一杯倒不禁伸出手去,想抓住秀莲的手。
秀莲朝着一杯倒走了过来,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了一杯倒大手。
“哥,你来了,看看 我们的孩子 。”一杯倒这才看到,秀莲的身后,有一个笑嘻嘻的小男孩。
“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一杯倒拥抱着秀莲。
一杯倒嘴里嘟囔着,“秀莲,我来了,我们永远不分开了。”
握着强子和玉兰手那冰凉的手,一下子滑落了下来,一杯倒嘴角带着微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爹!爹!”
玉兰扑在一杯倒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