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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生如夏花之绚烂

2024-12-13 来源:哗拓教育

这不是一个有趣的故事,可我还是想讲给你听。

故事发生在我读初中的时候。我们的学校在镇上,离家远,每周只能回家一次。为了节省住宿费,我住在姑姑家。姑姑家在学校附近的一个村子里。这个村子叫胡家村。住在这里的人几乎都姓胡。每天都要上晚自习,九点多才放学。姑姑担心我一个人走在路上害怕,就让我放学后跟邻居家的三姐妹和另一个女孩一起回家。

三个姐妹分别叫胡春丽、胡春迪和胡春妹。人如其名,三姐妹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她们总让我想起我家院子里的杨树上常年贴着的四个字:“满院春光”。那是爷爷每年春节都要用毛笔写的春联。她们爱说爱笑,无论走在哪里,总是很爱闹。跟她们在一起,时常会被她们的欢乐和无忧无虑感染。

另一个女孩,名叫倩倩。姓陈,不姓胡。她寄宿在姥姥家。她跟三姐妹不同,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跟她们都不同。我当时不明白为何。她不如三姐妹漂亮,可却让人更加舒服。后来我才知道,因为她比她们有气质。同样的校服,穿在三姐妹身上就不如穿在陈倩倩身上端庄大方。我很喜欢她。当我看到她书包里的《泰戈尔散文诗全集》就更加喜欢她了。泰戈尔是我最喜欢的诗人。《飞鸟集》我能倒背如流。我喜欢和她说话。确切地说我喜欢说话给她听。她的话不多,总是微笑着。我被她用心地倾听着。

每天晚自习结束后,我们五个一起走在安静的夜空下回家。三姐妹会唱着歌,我也跟着她们唱。我总唱跑调,可不怕被笑话。陈倩倩安静地听我们唱着歌。她有时也会小声地跟着哼两句,有时候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我们回家的路上要经过学校的后门,那里是学校的操场,在校园的外面。晚上操场上时常会有一些叼着烟的男生和穿着超短裙的女生。他们有时会在那里喝酒,甚至抄着棍子打群架。看见有漂亮的女孩经过那里,他们就会兴奋地尖叫或吹口哨。如果他们知道这个女孩的名字,就会大声地轻浮地叫她的名字,像是在调戏。每次路过那里,我都有点害怕。幸好有三姐妹在,她们性格泼辣,而且又是镇上的人,没人敢轻易惹她们的。

只有一天晚上,我们经过操场时,一群男生正围坐在一起喝酒。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男生忽然站了起来,嘿嘿地笑了两声,指着陈倩倩,说:“这不是阿亮家的小倩吗?”

胡春丽瞪了他一眼,说:“想干吗呢?”春丽是三姐妹中的大姐。她边说边拉起陈倩倩的手,让她不要怕。

那个男生又嘿嘿地笑了两声,坐下了。坐下之后嘴里还在小声嘟着着“阿亮家的小倩在这儿呢!”

我们快要到家的时候,春妹问陈倩倩:“你认识那个阿亮吗?”

陈倩倩摇摇头,说不认识。

我们仅遇见过一次这样的情况。这件事情慢慢地就被我们忘记了。

进入初三后,一方面因为家中的经济状况有所改善,另一方面因为要升高中了,我开始住校,不在姑姑家住宿了。我也从此跟她们分开了。刚搬入宿舍的时候,我很不习惯。班主任每晚熄灯后都来宿舍检查,看谁还没有躺在床上。我感觉自己像被关在笼子里了一样。我很怀念三姐妹和陈倩倩。

初三上学期快要结束时,学校食堂门口发生了一件杀人案件。那天中午,我被几道几何题难住了。当我端着饭盒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围观的同学和老师已经散去了。地面上有很多血。

听打饭的师傅说,两个男生打架了。一个男生拿着一把水果刀,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另一个男生。可不知怎的,轻轻一挥,就伤到了他的动脉。校医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他们是因为了一个女生起的争执。

几天后,刚好是冬至。那天很冷。警察领着凶手指认现场。一个戴着脚铐的男生穿着一条单薄的运动裤,脚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没穿袜子。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孩,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稚气。他其实还是一个孩子啊!

那个男孩就是阿亮,喜欢陈倩倩的阿亮。死去的那个男孩也喜欢陈倩倩。

喜欢陈倩倩的阿亮失手把另一个喜欢陈倩倩的男孩捅死了。

陈倩倩一下子成了我们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女生指指点点,骂她红颜祸水。男生说谁是陈倩倩啊,去瞧瞧是哪个小美妞!

那天晚自习结束后,我跟老师说我有事要去姑姑家一趟,晚上不回宿舍。

路上,我见到了陈倩倩。她一个人走在路上。

我追上她,跟她并排走。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可不说什么又觉得不合适。

我们快要到家的时候,她停下来说:“如果我说我不认识他们,你相信吗?”

“我信!”我说。

上半学期结束,寒假终于来了。等下半学期,大家也许就不再热衷于议论这件事情了,我想。

第二学期,她没来学校。她辍学了。这样也好,我想。

后来,我去县城里读高中,之后又去外地读大学。我就再也没见过陈倩倩,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

大三那年春节,我去姑姑家串亲戚,在她家里的缝纫机的一条腿下我惊讶地发现了一本《泰戈尔散文诗全集》,姑姑竟然用它来垫高缝纫机!我轻轻地把它抽出来,心疼地捧在手里,打开破损的封面,发现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几个字:

“愿生如夏花之绚烂。赠书人:陈倩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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