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吾诚可以说是20世纪知识分子的一个极端代表。这个人物集愚昧与开化、理想与现实、高尚与卑劣于一身。他的复杂是时代与家庭还有其自身劣根性混杂的产物。我认为倪吾诚身上有以下几个明显的特质:
1、对西方理论的变态崇拜
2、童年生活导致的女性化倾向
3、自卑与优越重合
4、啊Q特征
1、对西方理论的变态崇拜
倪吾诚的一个最突出特征是对中国落后意识的反抗。他对中国落后意识化的态度抵制与厌恶是坚定的。他与妻子之间的冲突,根源就是他对妻子所代表中国传统意识的厌恶。并且,倪吾诚对中国文化的抵制可以说是绝假纯真。续集中,倪吾诚说的他真的是希望打破四旧完全是大实话。这一抵制加之于其留洋接受到了先进的西方理论,就形成了其对西方理论的崇拜。然而,倪吾诚的突出就在于他对西方先进理论的崇拜是近乎宗教狂热的变态崇拜。这两个特点相辅相成,可以看做是其人格特质的一个统一点。
我们可以看到倪吾诚的这一崇拜可以说是贯穿终生。任何人都无法质疑他对马列主义的忠实,所有人都不能说他是在作秀。但,很显然他的忠诚并没有指引他走向成功。我们暂且将他的失败原因延后再谈。倪吾诚在出国门之后,看到外国的文明与秩序井然再与自己家庭的腐朽对比。很自然的就产生了对西方文明的崇拜是很正常的。但是这程度之深至变态崇拜,当是其家庭与性格两重因素的叠加。
我们可以感受到倪吾诚对自己的家庭与身处环境的不满。我们应当发现一件事,就是倪吾诚的童年形象还是比较积极的。但是,自从留洋回来了之后这积极上似乎蒙上了一层异样的白纱。我们想一个出生在如此落后家庭且有一位价值观诡异的母亲的倪吾诚在出国后会受到怎样的冲击。我们有理由相信,倪吾诚的留学经历中一定有许多值得深究的故事。罗圈腿且吸过鸦片的倪吾诚,受到西方文明的冲击而崇拜是合理的。
我认为,这崇拜的程度之深有很大一部分与其的鸦片经历与手淫有关。倪吾诚对这两件事物的排斥,我们是可以看出来的。先是自己来自一个弱小的国家,在西方强势的文明包围下自然产生了一定的自卑感。而鸦片与手淫则是倪吾诚无法逃脱的原罪,他是背负这份罪孽的。他对自己的这两项行为是不认同且厌恶的,甚至可以是说无法原谅的。在马上西方文明的感召下,我认为他的表态崇拜也是一种另类的心理安慰方式。借这样的矫枉过正来弥补童年的过失。
倪吾诚的童年罪恶感,是导致其在面对西方理论不思考的重要原因之一。试想你对自身不满且感到罪孽,突然看到了以为圣洁的天使。谁敢怀疑他的神圣性。就像书中不断出现的巴普洛夫的狗一样,西方文化对其就是那块肉。在面对肉时,他放弃了自己思考的能力只是一味顺从。
2、童年生活导致的女性化倾向
倪吾诚的童年生活是其这一特质形成的重要原因。我们可以看到倪吾诚身上的一个矛盾点。倪吾诚如此厌恶精宜却对他的母亲有一种近乎异常的怀念。事实上,他的母亲应当是其最典型的中国落后意识的形象代表。倪吾诚的祖父其实是中国较早的受到启蒙的知识分子,然而这位举人却被族人视为邪祟。
倪吾诚的母亲更是诡异,因为这位丈人和大伯的不同,就对自己循规蹈矩的丈夫尽心侍奉。这位母亲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为了维护她所谓的稳定可以不择手段。倪吾诚是感知到母亲的可怕的,但是他却对母亲始终抱有一份怀恋。说倪吾诚是一个俄狄浦斯情节的严重患者,我认为一点都不过分。
倪吾诚童年过的是备受宠爱的,就算是鸦片与手淫都是母亲对其爱之深的标志。一个从小没有父亲的男孩子,性格当中必然缺少一定的阳刚特质。
首先,倪吾诚是一个话唠,他的絮絮叨叨已经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地步。而且他的言语,很明显是无逻辑的。他的言语具有很明显的情感宣泄倾向,就像女人一样说话并不是因为此话非说不可而是因为她需要倾诉。倪吾诚的话唠程度更胜女人,他是无时无刻逮到人就说自己的休谟。在续集中,王蒙更是直接借倪荷之口写出了倪吾诚的这一特性。我们看他与杜慎行的那次饭馆谈话,内容完全无中心,缺乏架构。跟普通妇女的唠家常有相差无多的性质。而且他丝毫不自知,自我满足感极强。
其次,是倪吾诚对营养和清洁的极端重视。我在看书时就对倪吾诚的这一特质感到不适,看到后来我忽然意识到这在普通家庭中不是妻子的管辖范围么?看他在死而复生后给儿女写的信,絮絮叨叨不说内容全是生活的琐碎。说这封信出自一位母亲,我想可能会让人觉得合理得多。
随后,是倪吾诚的性情问题。倪吾诚的感情起伏非常大,要是加上哭哭啼啼真是像极了女子。精宜在行动时的魄力和勇气远胜于倪吾诚。我们看两人在离婚这一问题上的处理,倪吾诚只敢偷偷摸摸行动,而精宜的方式不但排场大而且有理有据。
倪吾诚可以说是具备他所厌恶的中国女性的一些典型恶性特质。这些特质的集合体通常会有怎样的性格特质呢?无逻辑、不识大局、性子浮躁且有一点神经质。
3、自卑与优越重合
倪吾诚在面对精宜一家时自有一种优越感,他看她们都是愚昧的落后的。但是在面对史福岗时,他确是自卑的。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对史福岗的尊重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史福岗的国籍。在面对赵尚同时,倪吾诚并没有感到心悦诚服。
倪吾诚的自卑是由于自身对西方文化的变态崇拜而至的。而其在面对精宜时的优越和不满则是这份自卑的衍生物。倪吾诚对西方文明的虔诚之至,将其当做是至高无上的上帝的准则。他当然无法容忍精宜对这些准则的亵渎。但是倪吾诚的问题就在于他只是窥到了西方文化的皮毛并没有感悟到其深入的道德准则。他没有类似于基督徒的宗教献身精神和博爱,在他教导精宜时一开始便是以一种高人一等的态度进行教育而非平等地指引。甚至于离婚,他都以一种难以自信的优越来进行。他笃信,自己离婚是出于对任何人的人道主义关怀。
可以说,倪吾诚在面对精宜时的优越其实也是一种自卑的表现。他就是通过这份在精宜面前的优越来弥补与满足自己被西方文明深深刺伤的自尊。
4、啊Q特征
倪吾诚的性格中有一份让我们无法忍受的便是那种盲目的自信。在《半生多事》中王蒙特别提到了父亲的这一态度。我们可以看到王蒙对这一态度的无法容忍。倪吾诚虽算不上不学无术但也绝对说不上博学多识。我想这份天生的啊Q特性也是其无法真正在学术上有所成就的原因之一。
总是抱着一份侥幸与幸运,相信自己不是没有能力只是机会还未到而已。因此便一直等待,而无所作为。倪吾诚不寻找自己内部的原因,而归结与所有人对他的迫害和不平等遭遇。丝毫没有自省精神与面对中国的盲目优越,倪吾诚的一生就是在抱怨中消亡的。
我的黄金时代还没开始呢。五十二岁的倪吾诚说出这句话,真是让人无比心酸。他将自己的一生寄托于一种虚无缥缈的希望和自信,就这样不断追寻幸福却痛苦了一生。
5、与赵尚同比较
以上所写可能都是倪吾诚这一形象的可悲处,但是我认为倪吾诚这一形象还是很令人可怜的。赵尚同这个人物一出场就被冠以绝对的光环,但是这个任务让我感到绝对的不适。这个人物是比迂腐的精宜和可悲的倪吾诚更可怕的存在。这个人学贯中西却道德高尚,始终秉性中国的那一套家族观念,并且对自己愚昧与丑陋的发妻关怀备至。他被精宜看作是偶像中的偶像,不但有才有德而且还有钱。
我却觉得这个人是一个真正的投机者。就如他自己所说和社会和解,互相利用达到个人与社会的两利。这个人是一个真正的妥协者,与其相比倪吾诚真是可爱得不行了。倪吾诚最起码为了自己的所执着的信念,从不妥协总是无力却又坚挺地抗争着。倪吾诚从未放弃过自己的理想,不管遭受多大的痛苦从不放弃。但是,赵尚同却是轻易妥协。为了什么呢?为了利益,他可以妥协。这个人最可怕之处就是妥协得完全不心虚,完全是真心诚意地屈服。
倪吾诚的可爱之处也是可怜之处就在于,他从不妥协。
6、总结
倪吾诚身上的悲剧可能是那一带知识分子的悲剧。汪文宣的悲剧、倪吾诚的悲剧其实都有一定的相似性,他们的不妥协在某种程度上使他们更加不幸。但这份不妥协却又使他们幸福。我想王蒙对这位父亲是爱恨交加的,倪吾诚让周围的人痛苦了一生。但是这份痛苦也是一份别样的时代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