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呢?我好像记得又好像已经忘记。
记得相遇在初春的烟雨江南,相逢在仲夏的荷花池边,相爱于暮秋的红枫林下,分别在寒冬的梅花树旁。这四季的轮换不过一岁一枯荣的悠然。与我却是一生的漫长。
初春的烟雨江南,平静的河岸两旁柳叶弯弯,微风徐徐阳光和熙。他坐在轮椅上从街边缓缓移过来,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寒冷和道不明的忧伤。冷冽的剑眉星目在额头朱砂痣的映衬下显得有几分柔情,高高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搭在一起略显出一些薄情,轮廓鲜明的下颚将五官整合在一起显示出侠骨和柔情。再看我竟有些痴了,银色高束的头冠上插着玉质温和的发簪,搭配白色儒袍在和熙的阳光下泛着一层层朦胧的晕圈,腰间静静躺着玉制圆环梅鹿图的吊坠流苏。他虽不良于行,却丝毫不影响散发出来的书生气质,这是怎样一个陌上公子?
他身旁是一个相貌清秀却不乏武生气质的侍卫,或是良友。他在说着什么,缓缓向我走来,渐渐的也听见了他温厚绵纯的声音。走得近了,一股带着丝丝清香的中药草味也越来越清晰,带着草香和温暖,渐渐走近。
初春的烟雨江南啊,没有烟雨,只有阳光的和熙和他散发的草药香,那大概是我见过的初春最美的景和最好闻的草香。
“姑娘盯着我许久,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我觉得有些羞涩,我竟如此的盯着一个男人看,这可是有辱斯文。但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好听,我险些沉醉。
“不是,公子,你脸上没有粘东西,我从没见过像公子这么好看的人,不由得多看了一下”我知道此刻我是有伤风化的,可,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位小娘子倒是说了实话,这样的话和搭讪我已经听到和遇到很多次了,所以,下次烦请小娘子换一个新鲜的方式。”说完他抿着嘴唇一脸得意的坏笑。
“我,我没有”我有些气愤,虽然是长得好看了些,我也沉醉了些时,但如此这般话语,不是将我与那些轻浮之人说得一般无二了么?我说的是实话但绝无搭讪之意,我喃喃自语“本以为是谦谦君子,哪想竟是登徒浪子,真是不貌相”。
“小娘子竟然说我是登徒浪子,这是小娘子的错,分明是小娘子瞧我在先,我礼貌问你,怎的就变登徒浪子?”他依旧一脸坏笑的看着我,我恨不得变成鸵鸟将自己的脸埋在沙土里。
这公子,怎的如此这般调戏人,竟是如此轻浮之人。我十分悔恨之前还夸他是陌上公子,没想到竟如此这般。我想着虽是我瞧着他在先,但是他言戏我在后。我瞧他那是慕于爱美之心,他言戏我那是他无礼在先。
遂,心一横,双手叉腰道:“我瞧着你那是爱美之心,如世人慕潘安之美,你言戏我,是无礼之举,如此这般本就是你不对,你对我调言在前,失礼在后,不是登徒浪子是甚?”
说完,眼睛愣愣的看着他,我要看他怎的辩驳。只见他盯着我看了看,眼睛停在我叉腰的双手上,然后摇摇头,扭头对他身旁的侍卫说:
“笠泽,走吧,我这是秀才遇上兵,哑巴遇上伶俐口,还是这般泼妇模样,更是说不清楚了”唤着笠泽的侍卫也笑笑,推着他的轮椅转身离去,边走还边说笑着。
我半晌才想过来,这登徒浪子竟拐弯抹角的说我是骂街的泼妇呢?
我冲着他离去的方向狠狠的吼了一声:“你才是泼妇!你就是登徒浪子!!!”
时光回溯,多年后再次站在与他相遇的地方,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一切恍如昨日。经年之后,又是初春烟雨中江南,这次是真的烟雨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