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有小一辈好奇地问我,呵,听我讲故事吧
七六年底,高考啥的还没有影,我们这些人没有专业知识,没有基本的技能,能做什么呢?虽说分了科,跟老医生学,但起码也得懂点解剖、生理、病理啥的吧,于是,院方为我们这十三个头和好多个从农村、农场上调到厂里准备做厂医的知青一起,办起了学习班,集中在人民医院老的病房大楼底楼东北角,一间很大的病房里,摆了些桌椅,请了医院里各科的骨干,为我们上课了。
这是一段自我感觉甚为良好的时光。
上什么课程,用什么教材,要达到什么水平,都不知道,课程表好像有,知道今天谁上课,讲什么,但好像没有书,都是笔记,所以,印象中,老师的板书很多,我们的笔记也很多,而我有限的医学基础知识也是在那个时候学得最好。比真正进卫校后学得有意思、有印象。
基础课是数学、物理、化学,语文,基本是复习初高中内容。在这群矮子里我居然是将军了。比我们大几岁的知青们水平更不行,作文写不好,题目做不来,记得每每老师提问时大都鸦雀无声,不知哪一次有个老师问我,你回答。我没举手,也并没有把握,却撞对了。可能就是这次以后吧,老师在得不到正确答案时往往会问我,你回答。……偏偏我还真的不止一次蒙对了,于是,就有了很好的自我感觉。可是,有一次讲到如何看液面的正确读数,老师问道,这个凹面是什么现象?没人知道。老师又笑咪咪的说,你说吧!可是我也不懂。觉得真坍台。滑稽的是,老师没有觉得我令他失望,却是很释然的说,雪都不晓得,你们肯定没有教过表面张力。
感觉牛,也不完全是虚的,我真有比人高一头的实在之处。我的笔记永远是被人抢的,我记得细,还会画图。我把自己理解的心房心室,动静脉走向用红蓝笔画出来,多少年后搬了几次家,我的笔记才恋恋不舍地扔掉。这一段经历对我后来上卫样学习帮了很大的忙。
记忆最深刻的是解剖课。老师是一个叫许生荣的上海人,矮矮的个子,戴一副深边眼镜,脸上永远笑咪咪的。性子却很急。
为了让我们能够明白什么是腹膜,理解肾脏是腹膜后位器官,他一次次地讲解、比划,要知道,我们几乎没有教具,没有挂图,更别说尸体解剖了,为了这个我们怎么也不能理解的概念,他今天讲,明天画图,过了一夜,拿了一块布,在自己的手上反复折叠,拿东西比喻,终于让我们搞懂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代的人,多敬业多纯粹呀!
内科老师是许其谈、蔡雨平、候冠伦,外科有王关荣、中医是茅汉平、宋斌,药理是许崇禅,都是当时首屈一指。他们的讲课以实践为主,深入浅出,生动活泼,特别是宋先生,他讲述阴阳及五行学说,会以故事的形式,怎么理解药食同源,阴阳相克?他讲古时候有一个人,身体不适,郎中望闻问切,观舌象,搭脉象,悉其嗜食葵花籽后诊断他阳亢,嘱其回去莲芯煮服,不日既告好转,患者甚喜,谓其神也。郎中说,葵花向阳,莲花好阴。阳盛则阴衰,故要补阴;又如他所讲述的范进中举而至大喜伤心、周瑜大怒伤肝等,令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时候的老师们,教学认真,医者仁心,不仅教专业知识,更教给了我们为医者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