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悟带着孩子回到国师府的时候,刚下马车,便有府内小童小跑着来禀报,有客来访。
下意识地,善悟抱紧了孩子。
“何人?”
“江北公子羽。”
善悟愣了一下,思绪飞转间,却是抬脚走向了会客厅。
有老仆上前想要接过小主子,却被善悟侧身躲过。
“让公子羽久等了。”
等在厅中的公子羽微微一笑,“冒昧打扰,还望国师见谅。”
声音清润如风,似染了清晨竹林里的露气,不急不缓地响在厅内,听起来尤为舒心。
善悟一眼看过去,公子羽刚好起身,将眼神落在了他怀中的小团子身上。
只见面前的公子羽眉如远山面如冠玉,眸含笑意眼含秋波,谦和温润的气息由内而外地随着墨青色的袍子流泄出来。只是那目光,却像是炎热的夏日阳光,通透得仿佛要穿过他的身子,直看到他的心里去。
却让人探不透他眼底的情绪。
善悟不自觉有些许紧张起来。
即便他知晓这位公子羽必是受那被废的皇后娘娘所托前来要回小殿下,但是等到见到这张有些熟悉的面庞时,他却是心绪难定。
“家中小儿有些伤寒,许久未好,还望国师帮着查看一番,可是惊了魂。”
善悟这才发现,公子羽的怀中,同样有着小小的一团。
不过一瞬间,善悟便知晓了公子羽的打算。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酣睡的小人儿,深深叹了口气。
还好,他待客时从来不让人随侍,只不过这般明目张胆带了孩子过来,只要陛下有心,即刻便能知道有异……
摇摇头,善悟笑了笑。
从他带着小主子入厅的那一刻起,便已经由不得他了。
走近公子羽,善悟不自觉低了头。
公子羽的身上带了一股墨香,眼神温润,如同椒房殿中的伪装了的陛下,却没有陛下不加伪装时的深邃和危险。
善悟在换过那个同样熟睡的孩子的时候,眼底更是滑过深深的忌惮。
竟然连孩子的小衣都丝毫不差。
公子羽离开国师府的时候,国师闭关的消息也跟着传了下来。
与此同时,宫内也是乱成了一团,陛下最宠爱的卫长公主中毒,苗头直指长乐宫,王太后欲前往长乐宫兴师问罪,却是被陛下的金吾卫拦下。
太医院给卫长公主请了脉,却是探不出是何毒。
长门宫中传出消息,若想救卫长公主,便寻回被夺的孩子。
卫夫人只着单衣跪在宣室前,只是那厚重的殿门却是紧紧关闭。
小喜子颇有些怜悯地看了眼卫夫人,微微摇了摇头。
宣室内,卫青同样跪在帝王案前,一动不动。
刘彻看着卫青,突然笑了起来,黑色的眸子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墨色,“你们兄妹,倒是齐心!”
“查不到公子羽的下落,探不清女乔城的深浅,便是那薄家的药庐,也难以掌控,卫青,你说,朕要你有何用?”
卫青察觉到凛冽的杀气,立即伏在地上,“臣无能,请陛下赐罪!”
刘彻盯着卫青看了许久,浓重的墨色在他眸中一波波涤荡开来,卫青是将帅之才,当真是不适合做这些暗探之事。
但是合适做这个事情的东方朔,却是同阿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能为他所用。
想着想着,刘彻眸子里的墨色又浓重起来。
而被拦下的王太后此时也到了宣室,瞧着乖巧跪在殿外的卫子夫,竟是第一次,闯了宣室。
只不过瞧着卫青跪在殿内,抬头对上刘彻那双幽深的眸子,王太后在路上准备好替卫夫人母女撑腰的话,又全被她吞了回去。
“陛下!孩子的身子可经不起你这般耽搁!”王梽的声音一如既往。
刘彻没动,没有任何指示,殿内一片死寂。
最终还是卫青的声音打破了僵局,“陛下,臣听闻薄氏药庐那位神医半夏不日前回了长安,卫长公主所中之毒,如说太医不能诊治,可宣其进宫一试。”
“去请!”未等刘彻再说话,王梽已经先他一步吩咐了下去。
刘彻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卫青。
善悟站在观星台上,他不知道他的帝王有朝一日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召见那公子羽。
他也不知,自己这边的变故,刘彻倒要何时才能察觉。
只愿,这两人此生再不相见。
否则,他那状似无坚不摧的帝王,怕是不用等到仙逝,就已经日日活在地狱中了。
寒风起,白雪落,元光五年的这场初雪,不知道能掩盖多少秘密。
带着孩子回来的公子羽,看着那睡得酣甜的小儿,吩咐随侍的车夫道,“注意着路,尽量快些。”
他的府邸之中,薄氏药庐的那位半夏神医,怕是等着着急了。
“诺!”赶车的汉子自是知道原因,声音中带着着暖暖喜意,足以融化这薄薄的初雪。
等到马车停稳,随侍掀开车帘,他便瞧到,那一身素衣的身影朝着他奔来。
人越近,那双黑色瞳仁里沁出的光亮便愈发清徐,似三月吐绿的芳草,丝丝绕绕像要缚住人的灵魂。
他含笑,半倾下身子,将手中的孩子递给她。
两人抽长的影子重叠交错在一起。
“不负所托。”公子羽低声一笑,带出说不尽的风华。
接过孩子,半夏的眼中有些模糊,听到公子羽的话,却是抬头,笑得绚烂。
赶在元旦放公子羽……写了这么久才放我公子羽,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