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云是阴阴沉沉的灰色，天边挥洒着蒙蒙细雨，肆意浸湿街上姑娘们花花绿绿的油纸伞。
拱桥下流水悠悠，倒映着岸上人来人往，偶有微风拂过，荡漾层层涟漪。
画舫在水面静静飘着，弯曲的木橹搅碎水中浮梦。
一筝琴音蓦地惊扰人们的视线，画舫上传来阵阵萧索的音律。
青衣长衫的公子端坐在窗边的位置，手摇折扇，漫不经心。
“左丞相好惬意。”不咸不淡的声音落下，白衣翩翩的俊俏男子坐在对面，风轻云淡。
公子抬眸，美目流转，咧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巧了，尚书大人。”
“皇上掀翻了整个泉泠阁，砸碎好多名品瓷器，说是找不到左丞相您就把侍女奴役拉出去砍头。”吏部尚书沈颜卿摩挲着手中小巧玲珑的酒盏，细长的狐狸眼里满满的戏谑。
青衣公子合上折扇，不疾不徐敲着红木桌面，摇头不语，心思仿佛跟着琴音慢慢飘向阴沉的远方。
沈颜卿微微倾着身子凑近申岑，“怎么，和皇上赌气了？”
申岑抚开扇面，横了一眼不怀好意的沈颜卿， “多嘴。”
沈颜卿一理长衫，倒是没有介意申岑流露出的反感，反而忽然笑出声。
“皇上。”
沈颜卿起身行礼，低头敛容，收起嘴边玩世不恭的微笑。
申岑背后一僵，身后灼热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刺穿。
“左丞相好大的胆子了。”夜阑筠抬起下颌，如鸦羽漆黑的眼眸泛着摄人的冷光，菲薄的唇抿成一条细线。玄青色长袍身侧蔓延着用金丝缀成的鲜醴杜鹃，负手而立。
申岑跪在地上，指尖抠着手心，暗暗咬碎一口银牙，“微臣并不知错。”
“好。”伸出的手指轻轻挑起申岑的下鄂，迫使那双满含恨意的眼睛直视着自己。
森冷的笑容转瞬绽放，指腹温柔的抚摸申岑光洁的脸庞，“那朕就打到你知错。”
夜阑筠直起身，反手一个耳光甩在方才还有余温的脸颊，“来人，把左丞相拖出去，杖责二十。”
申岑闭着眼，额间布满细细的汗液，苍白的脸上眉头深锁。
“旁人都心疼你了。”沈颜卿微妙的叹息，隔着幔帐仅能听见申岑时不时倒吸的冷气。
“你是来看笑话的？”压抑着暴怒的嗓音有些微的颤抖，“说风凉话趁早出去。”
抬手掀开雾蒙蒙的幔帐，脱去亵裤的申岑侧卧在檀木雕花的床上，青色的长衫若有若无盖住腰下白皙修长的双腿，臀肉一片晕染开的污血。
眨着流敛着艳色的狐狸眼，沈颜卿似乎是瞥见了腿间不经意露出的青紫牙印，恍然大悟。
“左丞相…”沈颜卿踌躇着，一时间向来玲珑剔透的尚书竟哑口无言，心口却像拧了个大结，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皇上他，”沈颜卿吸了一口气，思忖着措辞，“他去韩太医那儿寻了创伤药，约莫着一会儿就能给您送来。”
鼻间冷哼出声，动弹一下身子就是散架子般的疼痛，“哈，皇恩浩荡。”
沈颜卿弯起眉眼，略微发凉的指尖抚去申岑额头上的冷汗，“别这么刻薄啊左丞相。”
申岑偏开头，无力的撑起颤颤巍巍的身体，“我似乎和尚书大人并没有那么亲昵吧。”
不动声色的收起停留在半空尴尬的手，勾起一贯的笑容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不必。”清清冷冷，抬眼闭眼都是嘲弄淡漠的表情。
沈颜卿没再说话，悄声退了出去。
同期入仕，状元郎申岑被倾点少论一派执首的左丞相，意气风发。少年野心勃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疆场上少年红衣金冠，胯下青骢马流苏金缕鞍。
不敌探花一句低喃色如春花，叫夜阑筠望着尘土飞扬中的少年一阵晃神，从此执迷不悟。
申岑抿着下唇，发狠的抠着手心，直到鲜血流出一滴两滴，刺痛才从掌心爬向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