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顾安馨狠狠苛责刘星一番后,又是旧曲重弹:孙子,孙子,孙子,孙子……
她对十一早已放弃,如今所有期望都放在孙辈身上。
最后,她意味深长,撂下了一句:刘星,你父亲最近是不是老说胸口闷疼?二次手术差不多该提上日程了吧。
是的,顾总能朝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用力,让你按着她的意志指示走。
这晚,刘星再次穿上那久搁柜底的性感内衣:薄而透明,软而顺滑,姿态撩人。
给十一的睡前故事内容,转为对他的百般挑逗和诱惑,就在他涨红着脸蓦地转过身来,双手掩着私处,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星星,我急尿”时,她伸手轻轻抚平他眉宇间的深沟,下身温柔地迎了上去,低低道:“十一,我帮你。”
她始终不习惯叫他欧阳,尽管他一次次地纠正和坚持。
整个过程,他那双比最黑的黑夜更深沉的双眼,就那样定定望着她:似星辰般璀璨,又似戈壁般荒芜,仿佛翻江倒海,又似乎静如死水。
直到最后,他脸上的肌肉一下明显的扭曲,一个用力翻过身来,把她重重地压在了身下,他呼吸沉重而急促,胸膛快速起伏着,像一只被激怒的沉睡了千年的野兽,攻城掠池地朝她的下体攻击。
她双目圆睁,借着床头橘黄色黯淡的灯光,怔怔看着如此陌生他,心中百味难陈。
随后,她闭上了眼睛,任由他掠夺和占有。
是的,掠夺和占有,第一次,对欧阳十一,她有了这种被征服的感觉。
也许他只是不懂,但这是动物的本能,这一夜,是她,激发了他。
刘星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睡得特别的沉,连梦境都是极其模糊的,尽管她还是努力地又一次捕捉到那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那双温柔抚着她发丝的手,那在耳边低沉回响的呢喃。
“……阳……阳……”
沉睡着的她,依然喃喃地,唤着某个名字
。
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uncle王的来电,再一次确认,是否真的打算放弃百花园集团这么难得的机会。
刘星拿着电话顿了许久,终于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在选择的分岔路口,她从来都无法由心而行。
这一生,到这一刻为止,她只任性过一次,就那么一次,她觉着这辈子所有的光都已燃烧殆尽,所有的幸福快乐,都已壮烈消散。
余生,只是为了救赎,尽管她不知,自己到底何时犯下的罪,如此不可饶恕的重罪,需要用一生的孤独和愧疚来偿还。
意想不到。
同一天的下午,那个陌生古怪的新邻居,会提出与uncle王同样的问题。
就在丽水湾的超级图书中心:诗书人家,她正带着欧阳可宜,徘徊在一列几米的画集前。
“不是为了梦想可以放弃一切吗,怎么,连百花园集团这样天大的好机会都舍得放过?”一句刻薄带酸的话语,从左耳上方飘来。
刘星别过头去,淡淡扫了眼比自己高了个头的那人,正是他。
名字……没能记起。
“重钰,金玉的钰。”他貌似洞穿了她微妙的窘迫,一字一字低沉道。
这人仿佛有一双洞察她前世今生的锐眼,“你到底是谁?”
刘星第一次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重钰,金玉的钰。”他依然淡淡重复着,直直望着她,似有满眼的肃杀。
她莫名地收回目光,继续沉默地乱翻着几米的一本画册,彼此都欠着对方一个答案。
忽然可宜脆脆的声音在脚下响起:“叔叔,你别这样说我妈好吗?奶奶怎么都不让我妈画画,她已经够难过了。”
刘星低头,发现小家伙正轻晃着旁边男士的裤脚,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仰望着人家,日式漫画般微翘的鼻尖,两颊浅浅的梨涡,极尽全力展示着无限的谄媚和娇嗔。
男人先是狠狠一个咬牙,再盯着可宜的脸,恍惚片刻
,目光由刀光剑影渐渐变成柔和似水,脸上的紧绷的肌肉也不自觉的一块一块松弛下来。
他重心一个变化,忽地蹲下身来,厚实的手掌抚上可宜乌黑柔软的发丝,声音异常温柔道:“小姑娘多大了?”
“五岁生日刚过不久。”可宜毫不生分地大方答着,她平日里并不容易亲近陌生人,今儿是怎么了,刘星纳闷。
“可宜,我们走。”刘星牵上她肉肉的小手,转身欲提步。
“你叫可宜?”那人惊愕地看向刘星,再定定看着可宜白皙的脸。
“是的,可宜,可爱宜人,妈妈起的名字。”可宜满脸得意。
那人摸着可宜发丝的手微顿,脸上却清清淡淡,毫无表情。
刘星的脚步却忽然像被锁在了原地一样,无法动弹。
是的,可宜,可爱宜人。
大一那年生日,高阳送了她一只可爱的布娃娃,是个粉粉的小女孩,她非常喜欢。
高阳坏坏地说:“咱们的孩子,起个名字?”
她脸上一热,别过头去:“不害羞,谁要跟你有孩子了?”
他把她的头掰回来,直直望着她的眼睛:“以后会有的,有一个足球队那么多的孩子。”
“你……”她语噎却心中欢喜。
“可宜,怎么样?可爱宜人。”高阳理了理布娃娃的头发,真像对待他的孩子般温柔。
“不错的名字。”她低低应着。
“那就这么定了,以后,咱们的女儿就叫可宜。”高阳说这句话时,那一脸的理所当然,毋庸置疑,刘星永远记得。
天意弄人的是,他们这以后的人生,根本没有孩子这样的交集,连再见的可能都没有了。
女儿出生后,她还是坚持用了这个名字,她喜欢,十一就闹着非“可宜”不可,没有商量余地,顾安馨觉着也不错,就应承了。
“可宜。”刘星甩了甩头,妄图从记忆中逃离,拉了拉小家伙的手,示意离开。
“叔叔真帅,比十一爸爸好看多了。”可宜朝那人抛了个俏皮的媚眼,才悻悻转身。
小家伙这日的反常,实在另刘星无语。
这不,欧阳可宜惹的桃花债。刘星用余光瞥了眼一直锲而不舍紧随她们身后的那人。
他坦坦荡荡地接上她的目光,直直望着她,似笑非笑。
她心中一滞,急急回过头去,不自觉地拉着可宜加快了脚步。
走到沿湖路段,狭窄的沙子路上挤满了颤颤颠颠的鸭子,她不得不放缓了脚步,斜睨了下右后方湖中的倒影,那人还阴魂不散地追随着。
她心中一阵莫名的慌乱。
网络图片13.jpg忽的,那人紧步上前,蹲下身去,诡异地跟可宜耳语几句,可宜乐得直拍掌。
刘星就那样满脸狐疑地看着他两,仿佛自己才是外人般。
那人绕到了她们的前方,朝可宜挤了下眼睛,喊道:“开始咯。”然后,一个箭步往前飞奔而去。
霎时间,湖边上的群鸭纷飞,落荒地朝各个方向逃窜而去,有的屁颠屁颠躲到一旁路上,有的拍着翅膀,飞向了湖面,有的慌不择路,落在了枝桠茂密的沿岸绿树上。
此情此景,壮观无比。
刘星怔怔站在原地,看着他仍在飞奔的身影,脑海里再次涌现那她已无数次回放的熟悉的画面:
那也是个黄昏,高考填报志愿的前一周周末,高阳约他在学校后门的那片红树林见,那是一个满地密布寄居蟹的地方。
那些有着红色大钳子、身躯细小的寄居蟹,总是背着一个比自己大好几倍的贝壳,在海湾边的湿地上觅食。一旦有人经过,它们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窜回洞内。
高阳神秘兮兮地让她立在路的一头,说给她看些东西。
一声活泼的“开始咯。”他矫健的身躯已像离弦的箭向前飞去,成千上万的寄居蟹就那样毫无心理准备地四处乱窜,瞬时在他刚刚走过的地方开出一条光洁小路来,然后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退去的小家伙又重新占据他走过的路。
刘星就那样看着那红色的小点群,开合开合地,伴随着高阳的向前,一路上演着。
斜阳把他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他终于在百米开外的路的另一头停了下来,潇洒地一个转身,然后向她喊着:“星儿,别再像这些寄居蟹一样,永远躲在壳里,藏在洞里,跟我打游击战了好吗?勇敢一点,不要再拒绝,不要再退缩,答应我,跟我好吧!不要再迷信四叶草的传说,我高阳,就是幸运的化身,你要找的十万分之一,就是我!”
她双唇忍不住上下打着颤,“愿意两字”始终难以开口。
“星儿,答应我吧!”他再一次恳求。
湿地四面八方陆续回响着同样的话语。
“星儿,答应我吧!”
“星儿,答应我吧!”
“星儿,答应我吧!”
……
她还在犹豫……
“我们一起报考Z大,你读中文,我读法学,我们在一个校区,一起度过美好的大学生活,然后再一起创造美好的未来,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他脸上满满的自信和阳光,让她瞬间仿佛充足了气的氢气球,轻飘飘地,忽然开始愿意去尝试,勇敢地相信,勇敢地接受。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他再一次重复。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
……
刘星看着夕阳那头高阳罩在融融红光里的脸,咬着下唇的力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渴望。
“星儿!”高阳再一次热切地呼唤。
就勇敢一次吧,就相信一次吧,幸运已经来临,幸福触手可及,她终于没法再无动于衷,咬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无法相信地看着她,从百米开外一阵风似的朝她奔来,又是一路的开开合合,他一把把她横抱起来,不知在原地转了多少个圈,转得她身子仿佛都轻快起来才停下来。
“你答应了!终于答应了!”他激动地喃喃着。
“是的,我答应了,不管天高地厚,山高水长。”她坚定地望着他,借用他当初的话语回答他。
她就那样,情不自禁、麻痹大意、自私自利地,把他推入了自己命运的陷阱里,最终让他粉身碎骨,含恨九泉。
“好玩吗?”那人在夕阳的另一边,回身问道。
“好玩好玩!”可宜兴奋地拍着小手掌,朝着他从群鸭中开出的光洁的小路狂奔而去,大方地扑到那人张开双掌的怀抱里。
他抱着小可宜在那转圈,逗得小家伙“咯咯”地笑过不停。
刘星仍愕然地站在原处,无法动弹,直到他抱着小家伙来到了她的身边,直到身边忽然传来一句老太太地感叹:“这两父女真逗!长得也神像!”
她心中邃然一纠,回过神来,慌乱解释:“不,他们不是父女!”
她一把把可宜从那人怀里夺回来,绕过他就小跑地往前走去。
“她是十一的孩子……十一的孩子……”
她一路上不自觉地重复着这一句,五年来,第一次如此莫名地慌乱。
她想:那个人,很危险,她必须远离。
终于到了家门口,她深嘘一口气,进门前,她又硬是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
他还一路跟着吗,竟然也已杵在隔壁别墅的大院门口,那双眼睛如魔鬼般看着她们。
是,他就是魔鬼,一次一次霸道地闯入她的生活,一次一次无情地搅乱她的心绪,让她无法淡忘地记起,无法逃离地回忆,无法安静地孤独。
重钰……
她脑海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了这一个陌生的名字,她竟然,记住了他,而且深刻地铭记了。
此刻,他也正直直望着她,像是要从她的眼睛里挖出什么来。
她终于记得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急急掏出钥匙,开了家门。
可恶的是小家伙还甜甜地跟那个叫重钰的人说了声“叔叔再见!”
而他,也友好甚至过分亲昵地回了声“再见,我的可宜。”
她快步走进屋子,“嘣”的一声闷响,把那人的视线隔绝了在门外,心中暗想:最好不见。
可是,恶魔就在隔壁,能吗?